走在朱雀大街上,街邊到處都是從東市逃過來的百姓和官紳,一個個抬頭探腦,議論紛紛,哭天喊地。
這都是聰明人,沒有抱著與家財共存亡的念頭,蹲在家裡祈禱亂兵不會上門的。
自以為聰明的,例如平定侯之流,
仗著自家府宅牆高壁厚,又有養著不少看家護衛的,
以為這些亂軍還對他們這些勳貴有著敬畏之心,隻會搶那些富貴商人和百姓就跑,萬不會浪費時間攻打自己家。
卻萬萬沒想到,這些叛軍早已投靠了黃巢,是摸進長安的一條泥鰍,目的隻為攪渾長安的兵力部署,哪裡還管你是什麼勳貴和望族。
此時不提前下手搶,等那些泥腿子農民軍衝進城來,隻怕米湯都分不到。
“人為財死啊!”
李傑感歎了一句,一點兒也沒因把這些人的財物坑下來感到羞恥。
這時,一隊人馬由南而來,身後亂亂哄哄,全是一臉惶惶不可終日,拖家帶口的百姓。
李傑讓人將這隊人攔了下來,一打聽才知道,都來自藍田縣。
領頭的是個縣尉,身邊陪著幾名不良人。
他走到這幾人身前,
“藍田距京城近百裡,你們這速度也算可以了,但糧食呢?還有這藍田縣令在何處?防禦使又在何處?”
這縣尉已然知曉此時李傑掌握著整個關內道的軍權,
馬上跪在大街上回道:“回殿下,實際在昨夜得知黃巢攻破潼關時,陳縣令就開始召集全縣百姓避難。下官是帶著這些百姓前往京城的路上遇到這幾位軍爺的。”
這縣尉繼續道:“陳縣令將城中糧倉一分為二,一部分由下官帶來京城,另一部分則被他和防禦使帶到子午關去了。”
“啥?”
李傑扣了扣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縣尉偷眼一看這位王爺臉色不對,嚇得馬上將頭貼在冰冷的雪地上,
“陳縣令和鄭防禦使是表親,又與子午關防禦使是叔侄...”
李傑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壓下心頭火氣,
“你們一共多少人,帶來多少糧食?”
“回殿下,男女老幼約六千,粟米、稻米、各種穀物豆類三萬石,沒來得及拉走的都已焚毀。”
三萬石大概就不到四百多萬斤。
看似不少,但整個長安百姓雖不如開元盛世時的百萬之巨,卻也最少有六七十萬。
這些不過是杯水車薪。
“嗯,總算乾了一件對的,起來吧,京兆府還是戶部,你們該找誰安頓就去找誰,本王還沒時間顧上你們。”
他知道著急也沒用,隻能將希望放到長安其他幾個方向的州縣,東南基本是指望不上多少了。
一路走來,整座長安自昨夜叛軍開始劫掠之後,所有人都知道潼關已破,處於一片慌亂之中。
不斷有附近的百姓進城避難,也不斷有城中百姓拖家帶口地往城外跑,亂成一鍋粥。
另一隊進城的隊伍罵罵咧咧地在大街上直叫。
原來他們進城時居然與那些打算逃出城的人起了衝突,將城門堵得水泄不通,差一點兒沒進來。
張丙臣湊過來小聲問道:“殿下,這該如何?”
李傑也有點頭大,腦中突然閃過當初論壇上一些人曾提出的意見。
“孫蛐蛐兒,你速去左右監門衛軍府,通令各城門的門樓將緊守城門,隻進不出,所有打算出城的人,無論百姓和官員沒有本王的手令,一律驅逐回家,違令者都給我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