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昭度看出他的疑慮,沉聲道:“陛下對此大可放心,若隻是一支前來,他們還沒有實力擊潰黃巢幾十萬大軍。
而若是來得多了,互相掣肘之下,不可能擰成一股繩危險到大明宮幾。
畢竟您沒有避禍遠走,大唐皇帝的威儀還沒有丟,他們是要防這天下悠悠之口的!無非事後給他們些好處罷了。”
李儇昂頭感受著落在臉上的雪花,沉思了許久,
看著李傑緩緩道:“朕也允了,既然你把事情做到了這步,暫時還找不到什麼可信任的人,左右神策軍的中尉就由你接任吧。
你不還要抵禦黃寇大軍嗎?
好,這諸道兵馬都指揮製置招討使你也給朕兼著,
城內的亂軍和抵禦黃巢之責就都壓到你身上了,莫要讓朕失望!”
李傑被這一大串的官職弄得直發懵,
但稍微琢磨一下字麵的意思也就明白了。
這就成了全軍總司令了?
“不是,陛下,臣弟沒這能力啊!能不能換個人?”
李儇看著他似笑非笑,卻不說話。
韋昭度一把將他拉到一旁,小聲道:“殿下,您這是在代陛下分憂,至於打仗的事兒,咱可不缺大將啊!”
李傑馬上明白了,
“哦,就找我扛雷唄,出成績歸陛下,打敗了大家一起玩完見祖宗!行,咱認了!”
韋昭度嚇了一跳,
“噓,殿下慎言。”
李儇沒聽見一般走到田令孜屍首前,默默地愣了好長一段時間。
當年唐懿宗李漼突然駕崩,卻沒在死前指定太子人選。
老大魏王身體一直不好,天天病懨懨的,既沒有當皇帝的心思,也沒人願意支持他。
老二涼王李挺生下來就傻乎乎的,
根據李傑的判斷可能是得了小兒智力障礙症。
簡稱智障,對皇權毫無威脅。
當時的大太監劉行深和韓文約一同看好生性好動愛玩的老五李儇,在設計伏殺了老三蜀王李佶後,將他推上了龍椅。
十一歲的小皇帝,還是被宦官推上去的,自然沒有什麼實際權力。
滿朝文武陰奉陽違,加上劉行深和韓文約之間開始爭權,打得不亦樂乎之際,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一時間大明宮雞飛狗跳。
趁此機會,自小跟隨照顧李儇起居的田令孜神來一筆,一舉將二人逐出了大明宮,開始掌握實際大權。
麵對滿朝對他這個帝位不滿的文武,李儇也隻能依靠對他十分親近的田令孜,
於是田令孜的權力地位也越來越高,直至將整個北衙和神策軍的軍權掌握在手中。
隨著年齡的增加,他也越來越意識到田令孜的權力太大了,卻又無力收回,加之對其有感恩之心,隻能隱忍著得過且過,把自己變成了不理朝政,沉迷享樂之中的撒手掌櫃。
所以,他對田令孜的感情是極其複雜的,但卻從沒想過要殺他。
如今這位“阿父”的身體已經變得冰冷,此時的李儇居然無來由地長出了一口氣,
“田令孜雖然其罪當誅,但看著照顧朕多年的份上,還是將屍首帶回長安,找個時間安葬了吧!”
說完,將腰間一塊玉佩扔到了李傑的麵前。
“持此玉佩,朕準你有便宜行事之權,先斬後奏,若無大事,可自行決斷!”
然後又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阿傑,你可彆讓五哥失望啊!”
這少年皇帝雖然往日不務正業,卻存著應有的血氣,安史之亂時,李隆基逃到川蜀被百姓暗中罵了一百多年的事兒他也是有著恥辱感的。
日間在殿上詢問李傑態度時,李儇內心實際是希望李傑能夠站出來反對。
結果這個老七居然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那時內心還是真有些淒涼與失望。
但此時李傑這一鬨,重新燃起少年熱血,暗暗下了決心,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大明宮的含元殿上!”
看著眼中重現光彩的李儇鑽進了鑾駕,李傑突然也有了一些感觸。
還真低估了原主與這位少年天子間的感情,帝王之家也並非全都冷血無情。
其實,當李儇舉起寶劍之時,他的手已經握住了刀柄,相信以自己的力氣和千牛刀之利,絕對有自保之力。
到時候,是自己放棄抵禦黃巢的初衷,跑出關內隱姓埋名過一輩子,還是挾持皇帝回長安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而如今能得到這個結果卻是最好不過!
“既然你認我這個兄弟,我就竭儘所能,還你一個盛世大唐!”
無意中,他已經完成了與原主的記憶融合,真正將自己當成一個即將國破家亡的末代皇族。
站起來從田令孜的屍體懷中拿到了那枚神策軍的魚符,白橫也帶著幾十人從夜色中趕了回來。
“殿下,那十幾人俱已伏誅,這是他們的首級!”
白橫大笑了幾聲,指了指掛在馬鞍旁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李傑一日間連殺三人,看著那些掛在各個馬脖子上的首級心理上已經有了承受力,
沉思一下說:“陛下已下定決心與長安共存亡,你追上前麵的人馬並將之帶回,若有不從者,以叛唐通敵論處!”
“得令!”
白橫一聽大喜,轉身策馬又一次消失在夜色中。
他轉頭對幾位王爺和大臣道:“既然陛下已經下了聖旨,那咱們就馬上回城,還得平定城中亂兵,
最主要的是,一同商議如何守住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