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啦啦……
巨船如海上仙山,碾碎層層疊疊波浪,平穩向前。
甲板上,狐狸們正忙碌著煉藥。
“嚶嚶嚶!”
是白腰帶,從歸墟瓶裡,又盛出一桶熱乎乎藥湯。
“嗷嗷嗷!”
是黑腰帶,正“嘩啦啦”往桶裡倒冰塊,給藥湯冷卻。
這藥湯是淡黃色,略顯渾濁,看起來臟兮兮。
周遭一圈忙碌的狐狸們,無論加料、罐裝、攪拌、冷卻還是搬運,都皺著眉頭,很是小心。
因為……這玩意兒還真挺貴的!
臟兮兮一桶藥,能頂狐狸山三天的夥食費!
“嚶嚶嚶,嗷嗷嗷!”
是黑項鏈和白項鏈,合力搬起一桶藥湯,穩穩當當,去到堆放鬼眼的箱子旁邊,“嘩啦啦”把藥湯倒進去,給鬼眼們泡澡!
“不錯,就這樣。”
白墨逡巡其間,一邊笑,一邊點頭,又伸手摸摸黑糖包的腦袋。
“給鬼眼泡澡,讓鬼眼攜帶藥湯,去海裡。”
一顆顆鬼眼眨巴著,顫抖著,痙攣著,似乎很討厭、很抗拒這種藥湯!
但鬼眼箱子最上層的“濃眉大眼”,“滋滋滋”釋放凶狠的電光,強行讓普通鬼眼們泡澡……反正這些濃眉大眼都在最上層,它們泡不到。
黑糖包和鹵肉包,都不太理解……這麼貴的藥湯,這些鬼眼怎麼還不識抬舉,好像受委屈似的?
白墨歎了口氣。
“額……它們隻是藥湯的搬運工。
“這玩意兒對它們來說,可能確實不算啥好東西。”
黑糖包和鹵肉包,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明白了!
它們抓起斜挎的小水壺,擰開蓋子,任由【瓊漿煉乳】的香味飄散開來!
而一顆顆濃眉大眼,一道道視線追著空中飄散的香味,都呆呆愣愣,仿佛怔住。
又都很快明白過來,眼神變堅毅!
滋滋滋……
啦啦啦……
劈裡啪啦!
甲板上,電光大作!
……
嘩啦啦啦啦……
密閉的房間裡,從地板到牆壁、天花板,都被黑油油膜封死。
赤帆王侯坐在裡麵,聽著海浪聲,感受船身的微微搖晃,早就習以為常。
畢竟,他幾千歲的人生,有將近一半,都在這海上度過。
此時,他坐在書桌前,捧著一份卷軸,時而思量,時而皺眉。
“難道這樣設計,是錯的?”
這卷軸上記錄了他最新的研究成果。
而這房間裡,周遭一座座書架上,一份份卷軸,壘成一堆堆,填滿一格又一格,則是他這幾千年對萬畫天的研究,和知識的積累。
哢嚓……
門打開。
“師父!”
大弟子走進來,像是擠進一個泡泡般,擠進了黑色油膜。
“那個女仙,好像有點太笨了,一時半會兒,也學不會作畫。
“我看她在海上比劃了半天,隻畫出一團烏糟糟的垃圾,就累得滿頭大汗。”…。。
赤帆王侯愣了片刻,苦笑一聲。
“你這眼界倒是高了。
“萬畫天的修煉,本來就不容易。
“練習個二三十年,能學會作畫,也就可以稱得上天才。
“像苦年仙人那種,三兩年時間就突破,算得上妖孽。
“你說那個女仙,已經能用神識調動顏色,已經能開始作畫……那估計也就是個中等偏上的天賦。
“但……”
王侯看一眼徒弟。
“以她這份天賦,在序列六的時候,肯定比你強太多。
“雖然伱和她不一樣。
“你基本沒可能再到序列四了。”
這徒弟滿臉尷尬。
“啊……嗬嗬……師父……我……我意思是,既然這女仙一時半會兒搞不定,我們要不要,把收集的魂魄碎片,直接倒海裡,釣一下巡海樓船?”
王侯思量片刻,又看看手裡的卷軸。
回想自己這幾千年來的所學,回想自己在這萬畫天的見識和經曆,歎了一口氣。
“去釣吧。
“試一次。”
……
西州的路邊麵館,臟兮兮、油膩膩,掛著多少年不換的木頭招牌,“油潑麵”三個字,快要被陳年的油煙蓋住。
甚至上菜,用的也是坑坑窪窪的不鏽鋼小盆。
但盆裡的麵條光滑筋道,配的青菜翠綠水嫩,紅亮的油潑辣子冒著熱氣,香味便嫋嫋升起,勾住了關悅戲和董允暉的鼻子!
出溜……
“啊,真好吃!”
董允暉舔著嘴角的油花。
對麵的關悅戲,
一邊埋頭吃,也一邊點頭。
吃到一半,又歪頭看不遠處巷子裡,看到那邊拉起來隔離帶,搭建了金屬屋,裝上了攝像頭。
“他們這是,準備怎麼處理連珠傳送陣啊?
“那東西能拆除麼?”
沒錯,那巷子裡,正是連珠傳送陣的一個節點!
“我師父說拆除不了。
“玉符在手,可以把所有節點都找出來。
“但如果想拆除的話……沒有序列五的知識和仙術,恐怕做不到。
“仙委會的底蘊和積累,終究還是差了些。”
“那他們這是要乾嘛?
“搭那個鐵皮小屋,給使用傳送陣的人遮風擋雨?”
兩個人吃著麵,卻見一隻小老鼠偷偷摸摸溜回來,又“嗖嗖嗖”爬到董允暉身上,爬上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吱吱吱吱”一通,講了剛看到的情報。
董允暉聽完怪笑一聲。
“額……仙委會還是有點意思的。
“他們拆不了那個傳送陣。
“就給每一個傳送節點,都裝了些東西。
“裝了些毒氣、地雷、高壓電、空間乾擾陣樁……
“誰要是去用那個傳送陣,傳到那小屋裡,可就真的爽了。”
……
嘩啦啦……嘩啦啦……
浪花蕩漾,海麵漂浮著紅黑相間的子母浮萍。
沉靜的黑色是母萍,抱著活潑的紅色子萍。…。。
嘩啦啦……啪!
一朵浪花拍下來,把這一片浮萍拍碎,紅的、黑的分離開,又被水流衝擊,流散四處。
嘩啦啦……啪!
又一朵浪花拍下來,水麵波動起伏。
但那些失去子萍的母萍,卻是著了急,慌了神一般,在海水中細碎抖動。
但著急,又能如何?
它們是浮萍,生在海波裡,聚散不由身。
刷……
一片黑色母萍,突然長出了眼球。
這黑色眼球滴溜溜轉,到處亂看,看到失孤的母萍,竟是淌出眼淚,淡黃色、渾濁的眼淚,流到母萍身上。
刷……
它又一次跳動,去到一片紅色子萍,同樣流淌出淡黃色、渾濁的眼淚。
嘩啦啦啦啦……
大船碾碎波浪,把一片浮萍吸到船底。
船舷上方,一瓶又一瓶泛著熒光的水,“嘩啦啦”倒下來,倒入這海水中。
竟是在海水裡漂浮著,倒映出一幕幕奇怪的畫麵……有大學生宿舍,學生們正打遊戲;有喧囂熱鬨菜市場,大媽正在買菜;有書聲朗朗教學樓,孩子們正在讀書;有路途漫漫出租車,又接到下一位旅客……正是一瓶瓶魂魄碎片,被傾倒下來。
“都倒乾淨了吧?”
大師兄甩甩瓶子,把最後一滴也甩到海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