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倉署倉庫前的人,並沒有比昨日少多少。
仍舊是烏央烏央的。
而煤餅的販賣,也確實是和自己昨日預料的發展規律,幾乎全部吻和。
今日,長安中的販夫走卒仍舊很多,但,走出芳林門的時候,已是可以看見有人影朝城外走去了。
秦懷道,房遺愛,李泰他們還都在忙碌。
不過,五個人已經可以排開上工的時間了,有了喘息的空隙。
而這裡的商業運行,也漸漸有了固定的模式,開始穩定下來。
張楚在這裡待到了夕陽落山,才重新回了長安。
當暮鼓聲響起的時候,長安似乎又開始飄起了雪花。
天色,徹底暗淡了下來。
而此刻,通往北山的道路上,一道身影,正跌跌撞撞的朝長安狂奔。
褚忠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這些天,就好似噩夢一般。
他不願意想起來,更不願意回憶起來。
北山那裡是地獄,是十八層地獄,壓根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該死的,當初越王殿下派人來接自己前往北山的時候,明明說好了是給自己謀個前程,二叔也是一再給自己保證,跟著秦川伯混,絕對是明智之選。
當時,自己也真的是被豬油蒙了心,竟然真的信了他們的鬼話。
可一到了北山,就什麼都不一樣了。
每天睜開眼睛自己視野裡好似全都是黑黝黝的煤炭,不管寒風多麼冷冽,也不管天氣多麼惡劣,自己麵前,隻有煤炭,這些日子,他的眼睛裡好像都隻能看見黑色的東西了。
他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中午趁著大家吃飯的功夫,他逃了出來。
原本,他想著湊個從北山源源不斷回長安的煤車,可是,看著那一車車的煤炭,他就有些應激,整個人的呼吸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如果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觸碰一下煤炭!!!
同時,他也擔憂,這些給北山乾活的馬夫,會給秦川伯,給越王殿下,給北山的那些人通風報信,再把自己給捆回去。
所以,他選擇了靠著雙腿,直接從北山跑回來!!!
天黑了。
褚忠感覺自己又累又餓又困又冷。
更可怕的是,空中飄起了雪花,這讓他更感到了死亡的逼近。
褚忠咬著牙,他這輩子都沒有這般為自己拚過命。
悶著頭,裹緊了衣服,繼續往前走。
噗通!
但,毫無疑問,黑夜充斥了視野,給褚忠帶來了極大的困擾,並且因為天黑和煤炭,兩者的顏色幾乎一模一樣,褚忠精神都開始恍惚了,心裡的恐懼愈發炸裂。
摔倒了,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噗通!
又一頭摔在了地上,褚忠深吸口氣,悶哼一聲,再爬起來。
但,一而再,再而三之後,褚忠爬不起來了,他躺在地上,雪花落在臉上,冰冷,可,漸漸地,冰冷他也感覺不到了。
他開始麻木了。
褚忠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又過了一陣子,褚忠覺得自己飄了起來,身邊好像還有鬼差的聲音。
自己死了,自己真的要死了·······
但,這一刻,褚忠反倒是平靜了下來,反正都死了,還想那麼多乾什麼?褚忠索性閉上了眼睛,愛咋咋地。
不過,過了一陣子後,突然,褚忠感覺自己被一陣溫暖包裹住了。
不對啊!
聽說人死了,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了,然後就要過奈何橋,去重新投胎·······
奈何橋呐?
自己怎麼沒見奈何橋?
對了,自己連押送自己的鬼差長啥樣還都沒有看清楚,不是說,人都是被鬼差鎖著去陰曹地府的嗎?
“鬼差大哥?”
“鬼差大哥!!!”
褚忠下意識的大叫,他害怕自己死了也當個迷路鬼,不由身子也下意識的掙紮了下。
這不掙紮還好,一掙紮,突然眼睛睜開了。
“爺爺,他醒啦。”也在這個時候,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大叫一聲,興奮的跑到了褚忠麵前,好奇的打量著他。
褚忠和他大眼瞪小眼。
“醒啦?”
“醒了好,醒了好,醒了就代表撿回來了一條命。”
“郎君,喝口熱水,吃口乾餅子吧。”
一位老人又走了過來,手裡端著一碗熱水和拿著一張餅子。
褚忠艱難的扭過去頭,趁著微弱的火光,看向了老人,不過當目光落在老人手裡的熱水和乾餅子上的時候,便再也移動不開了,
這是求生的本能,這也是人體下意識的選擇。
他撲了上去。
接過來熱水,大大的飲了一口。
熱!
燙!
這讓褚忠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但,也就這一口,他渾身都火辣辣的,之前仿佛凍僵了的血液也開始沸騰起來。
褚忠發現自己能咽口唾沫了,便拿起來餅子一口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