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俠客酒肆。
是前店後院模式。
此刻,酒肆內食客充盈,人聲鼎沸。
三口大釜中豬肉翻滾,熱氣騰騰。
可是酒肆內三人,卻提不起精神。
馬老掌櫃木然的撈肉切盤,老妻端酒上菜,兒子馬五郎坐在櫃內,一碗接一碗喝酒。
三人神情木然,像丟了主心骨一般。
“馬老掌櫃,你家這一手燉肉手藝當真了得,燉出的豬肉竟半分不腥不臊,滿口溜香。再為我上一碟,以往可沒福氣吃到。”有食客吃得滿口流油,讚不絕口。
“我家豬肉與彆家不同。”馬掌櫃隻是平淡笑了笑:“若是喜歡,客人便常來。”
“有何不同,豬不都是四條腿麼?”有人夾起一塊肉,翻來覆去的看,有些不解。
馬掌櫃隻是笑笑,並不說話。
“那感情好,以往你家酒肆總是滿滿當當,還都是些佩戴刀劍之人,一個個麵目凶惡,誰敢輕易上門。”有食客高興的大聲道:“現在好了,終於看不到那些人了。”
“你說什麼?”醉醺醺的馬五郎麵色一變,站起身來。
被他阿娘攆去後院,向客人賠禮道:“小兒喝醉了,客人見諒。”
客人大度的揮揮手,渾不在意笑道:“誰不喝醉,礙得甚事,不想喝醉誰到酒肆來。等下說不定我也喝醉了,還要掌櫃的多包容才是。”
客人話說的漂亮極了,馬掌櫃以禮相報,當即為客人送上一碟豬頭肉。
客人大喜:“這豬頭肉油亮油亮,肥瘦相間,可口至極,不用來下酒可惜了。”
當即又要了一壇酒,卻是要喝個儘興。
一時間,位置本偏僻的酒肆內,竟熱鬨非凡。
有人聞聲而來,很快便將酒肆坐了個座無虛席。
話說馬五郎走入後院,望著昔日人聲鼎沸,熱鬨至極的院落,此刻空無一人,隻有他阿娘養的幾隻雞鴨在咕咕叫。
頓時心裡空落落的。
他曾在這裡跟鐵牛兄弟學角力,跟坤鳴大伯學練氣息,跟苟盜叔學拉伸筋骨,跟荊軻大哥學練劍,更瞞著“哥哥”跟胖牛瘦猴他們偷偷賭錢。
雖然哥哥從未說過允許他也加入俠社,但馬五郎相信這是早晚之事。
他日夜跟著眾人勤學本事,立下誌向,一旦加入,必入上舍。
本來,他還能跟新來的千裡馬學奔行的。
可是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
三天前的傍晚,俠社所有人無聲無息的離去,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第二日,“哥哥”讓人送來消息,說遊俠們不會再回來了。讓他們把“俠社”的酒幡撤下,換回原來的馬家酒肆。
阿爺阿娘已經習慣了聽哥哥的話。
是馬五郎拚命攔著爺娘,說什麼也不讓,才留了一塊酒幡。
留下了遊俠們唯一存在的痕跡。
或許還有“哥哥”所教的燉肉之技,可是燉肉依然是原來的味道,卻再也不見遊俠們來吃了。…。。
馬五郎也再也聽不到逢五的聚會之日,遊俠們吃得儘興,喝得暢快,吵吵嚷嚷,“以下犯上”,讓哥哥學那伶人,說故事給他們聽了。
每當那時,哥哥總是很包容,笑眯眯的順從,從不介意。
他說的故事很精彩,有時是帝王將相的偉業,有時是才子佳人的佳話,更多的還是他們遊俠的故事。
每當那時,遊俠們總是屏住呼吸,鴉雀無聲,心神隨著哥哥口中故事起伏,表情一如學堂裡的學子般求知若渴。
聽完後,又總是大呼小叫,嬉笑怒罵,人人皆罵甄誌丙,人人又想做那甄誌丙。
然後借口聽得不儘興,讓哥哥再來上一段。
也不是沒有遊俠喝醉了鬨事,但隻要哥哥一個眼神掃過去,必定乖乖的認錯。比三歲小兒都乖,惹得眾人取笑。
但輪到自己身上,全都像老鼠見了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