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已有一絲醉意,聞聽一怔,下意識點頭。
李象掃了一眼衣著,材質精良過普通人,未佩玉,無讀書人氣質。攜數名壯仆,有悍勇之氣。
士農工商。
當是富商。
便道:“行商可還順利?”
中年人多了一絲驚訝,捏著酒碗,愣在原地。
李象再看一眼,華發早生,麵有霜色,眉間縈繞一縷憂。
這個年紀還行遠途,已是不滿小富,當是搏大富貴而來。故而患得患失,憂慮橫生。
心中便有了準,念道:“不忘故鄉,仁也;不戀本土,達也,男兒正該行走四方,通江達海,財源自來。”
李象說完,中年人已不敢再坐著,臉上滿是鄭重之色。頗落入一種被人點破底細,卻對對方一無所知的境地。
李象朗聲喊道:“掌櫃的,該上一壇好酒,迎一迎遠方來客。
正所謂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儘傾江海裡,贈飲天下人。”
說完對中年人說道:“先生當飲一場痛快,多思多愁多慮無益,既來之,不妨安之。明日事,不如交給明日。”
中年人直被說進心底裡,心中豁然一朗,李象陪著飲下一碗酒。
酒博士趁機抱來一壇醇釀。
這董家酒店所釀之酒,共分三等,下等濁酒,中等清酒,最上等醇釀。
李象已離開。
中年富商仍抱著拳沒有放下。
眾酒客轟然一下,喧鬨聲響起。
“看吧,我就說這李大郎不凡。”有人得意道:“除了他,誰人有這本事?讓人憂喜倒轉。”
“不愧有解愁客之名。”
附和聲一片,似乎能見證到一場精彩戲碼,已是幸事。
“哼,看人下菜碟罷了,嘴皮子倒是利索。”有人嘟囔道,卻是不敢大聲。
怕惹了眾怒,這一眾酒客們多是他的擁躉。
李象來到下一桌。
這桌是父子倆,穿著沒有特色,李象難以判斷。
但父親麵帶愁色,不時瞪一眼兒子。
兒子半扭過身,屁股跟紮了釘子一般,扭來扭去坐不住。
卻是一對慪氣的父子。
兒子十一二歲,手上有未洗淨的墨跡,多半已進學了。父親喝的是醇釀,應是不差錢。
李象心裡有底了,他拱了拱手。
先是對少年念上幾句:“兒時仰星光,舉手若能摘。於今七尺身,天高不可即。”
笑眯眯對少年道:“這句詩可有體會?”
少年先是對到來的李象充滿敵意,符合這個年紀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對誰都不服的叛逆勁。
故而對李象怒目而視。
但等聽完,隨著心中思量,卻是慢慢將目光移向一側,繼而又將目光垂下。屁股也不再動,低著頭一聲不吭。
李象一笑,看來受過挫折,能意識到自己不再無敵,日月也不圍著他轉,就便好。
對麵的父親驚訝的瞪大眼睛,他可從未見過兒子在他麵前表現出這一麵,望著李象一時不該如何是好。…。。
李象拱了拱手:“雖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但讀書種子卻不是人人都是,不然大唐每年也不會隻二三十個進士了。您說是嗎?”
父親沉默了下來,似乎有些難以接受。
“在下曾聽人作過一首詩,先生不妨聽聽如何。”李象悠悠念道:“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長生。”
“先生以為如何?”李象說道。
父親望著兒子,看了良久,最終輕歎一聲,麵上露出些許釋然。
對李象拱了拱手。
李象還禮,轉身而去。
“博士,再上一壇醇釀。”身後傳來聲音。
語氣透著一股輕鬆,似乎真的放下了心結。
當然,也可能是死心了,接受了現實。
李象又來到下一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