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半死(1 / 2)

“上古競於道德,中世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元煊念著這句話,搖頭一笑,“對那些國之蠹蟲,衝突是難免的,所以你要比比誰拳頭大?”[注1]

越崇撓頭,他讀書沒有那麼多,但有時候很多東西可以靠著大量的信息量堆積,最終形成人獨有的理解力和洞察力,他嘿嘿一笑,解釋道,“我這不是怕他們燒了外朝嘛,但想了想,進宮大約是燒不了的,要不您擔心擔心您的公主府和莊子?”

元煊沉吟,元煊歎氣,她抬手,向外一指,“出去。”

越崇弓著腰溜邊兒走了。

還沒走出去,元煊又開了口,“去,叫人把外朝會殿內的柱子都裹上東西,多裹幾層,要好看些的,從前太後不是庫房裡的綢緞都要放壞了,就拿那庫房裡頭的,裹厚些,布置的彆太顯眼。”

一側的大監叉手隨即行禮,跟著退步往殿外走。

越崇頓足回頭,瞪大了眼睛,“啊?”

合著他在擔心暴亂,主子在擔心那群人尋死?

元煊垂著眼睛,凡事總得做兩手準備不是。

越崇的擔心甚至“過度反應”並非沒有道理。

勳貴武將們可不會管什麼儒學禮義,敢取消他們參政的資格,他們就敢當街暴動捉住一家人群毆,甚至點火燒死。

元煊從回來以後為了上位鋪墊了這麼久,她受的教育讓她即便在謀劃也習慣考慮自己是否占一個理,忠孝禮義法,這些道德是漢臣儒士和祖母教給她的,但她的手段絕對不光彩。

她在逼著每一個膿瘡都爆發開來,然後自己站在高處審判,然後推行新政。

元煊明白,很多時候並非血緣造就的好戰暴虐,而是所處的位置注定要這些人奮力一搏。

不管是尋死,還是覓活,根本都是為了權、利二字。

清流圖的清名,文人武官極致的理想,又何嘗不是利的一種呢?隻不過這個利,或許並非隻是為了自身,這個利,或是至高無上,或是卑劣不堪。

劃分好壞界限的權力,掌握在掌權者手中。

而元煊如今就是那個掌權者。

翌日大朝會,賀從還是將宮門口的核查的守衛加了一倍,什麼短匕火石都不得帶進去。

朝臣們瞧見了殿內的布置,卻也沒多細想。

長孫冀依舊沒有上朝,用沉默地拒絕代表著對上首席位是元煊的不滿。

一同沒來的,還有幾個老臣。

元煊掃過那空出的席位,目光最後落在了當中一位宗室大臣身上,“廷尉卿已經將供詞都呈上來了,為首第一時間響應,甚至提議兵變的名冊如今就在我手中,不知諸位可知曉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沒說話。

真正響應的,自然心裡清楚得很,可跟著參與的,也未必清白,誰也不知道那紙上究竟有多少名字。

“殿下,如今皇上靜修,可朝局動蕩,人心不穩,北邊還有戰事,秋後又有蠕蠕和高車虎視眈眈,請您凡事三思,以安定人心為要啊!”

說話的是個並無族中子弟參與的宗室老臣,年紀不小,胡子都白了,一說話胡子尖兒跟著顫。

元煊溫和點頭,“您說得對,諸位可都聽見了?凡事三思,勿起波瀾,免起爭端,好叫大周安穩度過這幾年動蕩才是。”

這話眾人不敢反對,卻也不想應和,往日喧騰的外朝居然一咕嚕靜了下來。

元煊也不在意,複又晾著這群人,把那張紙倒扣在桌上,自己抬臉兒說道,“如今廷尉卿已經徹查盧毅瀆職一事,更有貪汙受賄,包庇州府官員延誤救災,更有與逆臣高陽王結黨,本應斬首,我知道,這些時日你們都說,盧毅算是我外叔祖,我直呼其名已是大不敬,如今還要殺他,是大大的不妥。”

“可外祖都沒上書反對,更有族叔上書,言明我對著盧家更不該徇私看顧,按事實撤職嚴懲便是。”

元煊頓了頓,轉頭看向了崔耀,客客氣氣地詢問,“太保以為呢?”

崔耀八風不動,“這是自然。”

元煊點點頭,“阿爺靜修前特安排了太保與太尉共同輔佐朝政,既然太保說好,本應照律例查辦,然今日開朝,延盛受了教訓,北地還在征戰,軍費開銷不菲,今歲又受災,免除了幾郡賦稅,我知朝中諸位也是舉步維艱,為安定朝野人心,更念及陛下靜修為國祈福,是為求上天慈悲,我聆聽佛祖真言多年,自幼學習仁愛寬厚之道,便免盧毅死罪,以身家資財與官爵賞賜相抵,將盧毅撤職流放,如何?”

“中書舍人,擬旨吧。”

饒是盧兆洪這般穩坐如山的老人,也忍不住在此刻皺了皺眉。

雖然免除了死罪,可卻將人死死按在了這人間的地獄中。

還不如死了乾淨,還能叫盧家拿捏著一份人命債。

可惜元煊不願意做那個欠債的。

她的確活得年紀不久,可教她的無一不是老臣,再耿直的人能在大周的朝廷活下四五十年,那都有自己的處世之道,哪怕不完全教給元煊,元煊看也看出個好歹來了。

盧毅的事兒了了,那就該把高陽王的事兒徹底做個了結了。

下頭的人看著元煊重新拿起那張紙,紙的聲音不大,但壓得人脖頸後頭沉甸甸的。

誰都知道剛剛元煊處置盧毅是做給他們看的。

眾人彼此看了看,不知誰率先出列,“犬子年幼,做事衝動,隻顧兄弟義氣,卻實在頑劣愚鈍,隻聽信了高陽王所說的蒙冤勤王,並非想要謀反,還請殿下明鑒,臣,願以半數資財,換犬子一條性命。”

元煊詫異看向那人,“胡將軍何至於此啊,您的兒子,並非為首倡議之人,自然不至於沒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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