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或許是都知道彼此想說什麼,更知道答案,又可能是想不到怎麼開口。
過了一會兒,時來新再深深看了眼女兒,轉頭離去。文慧知道,他真的需要離開了。
時來新在放射科順手拿了一個裝菲林用的長紙筒,把狙擊槍放進去剛好,扛在肩上很像運貨的工人,於是決定保持這個形象,從醫院的後門走出來。
他打量四周,隻見眼前飄過粉狀的小晶粒,撲在臉上冰涼的,抬頭一看,入冬的第一場雪來了,天空的顏色濃黑得像墨汁。他深深歎了一口氣,該走了,再不走外麵的包圍圈就真要堵上了。依照頭上泡影的指引,他完美避開那些疑似警察的身影,沒費多少工夫,就順利脫出包圍圈。
……
張詩卉他們撲空了。
趕到鴿子塢的時候,那裡已是遍地的狼藉。很多地方被炸彈肆虐過,到處可見子彈彈殼,鼻間仍能聞到殘留的硝煙味道,幾輛被打殘的汽車殘骸被遺棄當地,還發現幾具屍體,身上佩帶有武器,看傷口都是死於爆炸和槍殺。
付跑也到了,看到這個情景,一臉的鬱悶,一個有準備有周密計劃的行動,最終換來這樣一個結局,心情怎好得起來。實際上情況比想象還要糟糕,被劫持的文慧母女,處於失聯狀態,處境不明。而且,這個新鮮熱辣出爐的案件,是本市有史以來最惡劣的槍戰事件,規模堪比一場小型戰爭,照現場的血跡分析,死傷數字絕不止眼前的幾具屍體。
這已經不是行動失敗的問題,而是麵臨被追責的問題,上頭被議員詰問時,一定會狼狽不堪。因此,付跑的仕途將被蒙上厚厚的陰影。
聯合辦案小組剛成立,又麵臨被解散的命運。
付跑動用人手,擴大搜索範圍,將附近的幾座小山找了個遍,沒有文慧母女的蹤跡,也沒有找到涉案人員的半點影子,現場遺留的線索還是有不少,但需要時間去分析,眼下做不了什麼。
涉案的槍手應該是被同夥接應走的,天上的直升飛機覆蓋範圍很大,但都沒有發現可疑的車輛,他們也許就混在路上的車流當中,迅速轉移到彆處,設卡攔截的收效不會太大。
這時,很意外地,張詩卉接到一個電話,說時來新和妻女在京山醫院,聽聞這個消息,付跑的眼睛亮起來。如果能抓到時來新,行動就不能說失敗,因為真正的目標落網了,基於那些不能說的原因,這個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付跑馬上布置人手,包圍了京山醫院,但進去搜查良久,沒有見到時來新的人影,隻找到文慧和她的女兒,時來新提前一步走掉了。
看著眼前越下越大的雪,付跑心中蕭瑟,他已經做好準備,迎接上司的怒火。
不過他們也不是一無所獲,在戰場邊上,“撿到”一名昏迷的歹徒,具體屬於交戰的哪一方,尚不清楚,先送到醫院救治,等這個人醒來,很多疑問都要著落到他身上。
付跑想不明白,一個小小的時來新,怎麼會引來這麼多仇家,動用到這等武力,他身上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原來想得簡單,單純的引蛇出洞,結果有這麼多毒蛇同時爬出來。
交戰的雙方都是什麼背景身份?其中有一方和警方有過交火,當真是乾脆利落說乾就乾,完全是職業軍人的做派,警方在他們麵前不是一個等級的,從那些人留下的裝備看,其身份十有八九是雇傭兵。可就是這幫人,後來碰到一夥更窮凶極惡的匪徒,用炸彈像過家家般隨便,結果被團滅。
兩夥人也幸好是在山裡遭遇上,要是在市區,那要發生多大的傷亡,造成多大的社會影響,想起都後怕。
這個行動完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其實得到這樣一個結果已經是很幸運,作為誘餌的文慧母女,還能完完整整地回來,情況就沒到最壞的程度。
這次行動本身經不起推敲,用普通市民的生命安全作賭注,違反警方行為準則,是多少人的腦子壞掉才做得出如此決策。如果有人揪住不放,麻煩會很大,不過似乎不用過於擔心,那些人神通廣大,完全可以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