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銀色的月光潑灑在庭院裡。夏天帶著弟弟們搬桌子搬椅子,在桂花樹下擺好。夏初剪了幾枝桂花插進瓶裡擺上桌,張晝點燃自己做的玉兔燈籠,輕輕掛在樹上。
董小環將各個口味的月餅分彆放在盤子裡,又準備了兩壺桂花米酒和兩串葡萄,一家人言笑盈盈,坐在桂花樹下。
看著已經可以成家的兒女,董小環感慨萬分,“當初才這麼點大呢。”她比了一下,尤其是張晝,那麼點小,竟然就不想活了。隻為了幾百文的醫藥費,不想拖累兄弟,選擇了投河。“剛來的時候,一個個瘦得跟竹竿似的。當時我就在想,這要是我的孩子,我得心痛成什麼樣,結果都變成了我的孩子。”
“還一個個被養得這麼好。”夏初接話。
他們幾個是收養的孩子,家裡不怎麼避諱,也沒瞞著王秋俞。他從小就知道,但並不會因為不是親生的兄弟有什麼想法。他是被哥哥姐姐們寵大的,小時候犯了什麼錯都有人兜著,想要什麼想吃什麼,爹娘不滿足,哥哥姐姐們想儘辦法也會給他。
他愛吃蓮子糖,姐姐其實並不喜歡,但她身上總帶著一小袋。在他不高興的時候哄哄他,哥哥們有空帶他四處玩,從來不會被誰欺負。
三哥為了照顧他,每天一出課堂就過來看他。
他時常聽班上的其他同窗說自己家裡兄弟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壞,耍心計。總是不太明白怎麼會這樣,他每天都很快樂,沒有煩惱。
比如此刻,他最愛吃的蛋黃月餅,是最多的一盤。今日吃不完,明日能接著吃。
“我敬爹娘一杯。”夏天端起酒杯站起來,“若不是爹娘,如今還不知道會怎麼樣。”當初四處行乞,被人辱罵毆打的記憶遙遠的仿佛上一輩子的事,甚至已經很模糊,隻依稀記得有這麼一段經曆。妹妹說,人的腦子為了保護自己,會淡忘模糊一些不太好的經曆,他深有同感。
“我也敬爹娘一杯。”張晝也站了起來。
“哎呀,快坐下坐下,彆惹我哭啊。自家人,整這一套做什麼。”董小環鼻子一酸,擺著手讓他們坐下。
“娘可彆哭,不然爹要揍人了。”夏天玩笑了一句,滿飲一杯,才坐了下來,張晝跟他一樣。
關煦叼著半塊月餅,還沒反應過來。
“大哥二哥想喝酒就直說,這一開始一人就偷喝一杯。”夏初打趣道。
董小環噗嗤一笑,也喝光了杯中酒。
王勇拍了拍妻子的背,同樣一口乾了。不過他不喜歡這甜滋滋的酒,沒勁兒。
王秋俞已經吃完了一個月餅,偷偷舔了一口米酒,甜的,跟阿姐泡的桂花蜜水味兒差不多。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允許喝酒,不過隻有半杯。
夏初笑聽董小環說著他們小時候的趣事,主要是王秋俞的。他們幾個受經曆影響,不同於一般孩子,做事總帶著點小心翼翼。
比如王秋俞小時候尿床,非說是小安跑到他床上尿的。他完全沒想到,他那麼點大,尿床也就一小塊。若是小安,那得濕透半張床。
王秋俞充耳不聞,他這些事都說爛了。但是娘就愛說這些,他已經麻木了。
夏初舉杯對著月光,腦子裡忽然出現了一段旋律。她閉著眼反複在心裡哼唱,加深記憶,而後跑回了房記在了紙上。
“我給大家唱個歌助助興。”夏初出來時抱了琵琶,想到蘇軾的水調歌頭,這個世界也有這首詩。隻是沒有現代那般出名,她以前很喜歡王菲唱的明月幾時有,這時唱來倒也應景。
“洗耳恭聽。”張晝笑。
“又有耳福了,我就愛聽小初唱歌。”董小環向來不會吝惜對兒女的誇讚,在她眼裡,自家孩子做什麼都是最好的。看這琵琶,買回來才半年不到,彈得多麼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