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簾子被緩緩撩開。
謝陰背著一個簍子就走進了廚房裡麵。
他撣了撣身上的雪,然後把簍子放到了白忘冬的身邊。
打開簍子,裡麵是幾條鮮活跳動的魚。
“從岸邊買到的新鮮的魚,那老翁剛釣上來的。”
“……”
白忘冬盯著那魚看了幾秒,隨即就扭過頭繼續摘菜。
他才沒有羨慕呢。
今天早上那純粹就是風向不對,再加上病體未愈不能在冷風中久坐,所以他才空手回了家。
要不然的話,哪用得著謝陰買魚。
謝陰放下魚簍,然後就對著羅綾那邊的案板上看了一眼。
羅綾已經下了刀,那每一刀下的位置都精準萬分,切下來的肉絲也看起來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這刀法,就算是謝陰都自愧不如。
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可能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他和羅睺、林昭月在廚藝這方麵都沒啥天賦,昔日三人結伴四處闖蕩的時候,寧可啃果子,也不願意打個肉食做著吃。
後來他們慢慢就養成了隨身帶乾糧的習慣。
一想起那段日子,還莫名的有些懷念。
好在即便是到了現在,三人也未曾分開。
謝陰見自己幫不上忙就走出了廚房。
人影來來回回。
這廚房中的熱氣朝著外麵不斷的湧出。
白忘冬幫著羅綾打著下手,雖然他廚藝也算是不賴,但比起羅綾和餘滿月這樣的多少還是差了一些。
能吃好的自然要吃好的。
站在廚房門前,看著那一盤盤被林昭月和夜流霜端上桌的菜肴。
白忘冬嘴角微勾。
當最後一道菜做完之後,白忘冬跟著羅綾就走出了房間。
羅睺大抵是個狗鼻子。
剛上好菜,就從書房裡緩緩走了出來。
穿著林昭月縫好的新衣,羅睺那素來平靜的麵容貌似比往常平和了不少。
坐在桌子上,看著那一桌的菜肴。
他也沒說什麼,就隻是跟著其他人一同拿起了筷子。
“等等。”
林昭月叫住了他。
“先飲一杯再動筷。”
她說著在白忘冬怪異的目光中把那青果釀給拿了過來,然後緩緩地給每人倒了一杯。
杯子不大。
六杯下去,這小小的一壺青果釀也隻是下去了一小半。
然後,她就率先舉起了杯。
“新的一年,當飲此水?”
“當飲此水。”
六人碰杯。
皆是一口飲下。
“嘶——”
“有點酸。”
“哇,怎麼會這麼酸?”
“你小子平日裡就喜歡喝這東西?”
“飲酒飲酒,我們還是喝酒好了。”
果然,青果釀在水榭天裡賣的不好的原因找到了。
白忘冬看著幾人從一旁拿過來酒壇,微微一笑。
一個人默默地把那大半瓶青果釀放到了身前。
果然,有些東西,隻能他來欣賞。
看著這熱鬨的席間,白忘冬托著下巴,一個人靜靜地不說話。
但可以看的出來,此時此刻,即便總是冰塊臉的夜流霜,嘴角都噙上了淡淡的笑。
新年。
無論在哪裡,都會讓人覺得熟悉。
這樣子,就像是回到了他從前的世界一樣。
隻不過那個時候過年,家裡就隻有他和小白兩個人。
可即便是隻有兩個人,但屬於家的溫度卻比任何地方都要溫暖。
新年是會下雪的。
白忘冬也問過,她是不是討厭雪天。
因為自己的名字叫“忘冬”。
這個名字代表的就是她對冬天的態度。
那個時候,小白會摸著他的頭,笑著說道:“隻要有你在媽媽身邊,那媽媽就不會討厭任何東西。”
所謂家的溫度,大概就是這樣。
又飲了一口杯中的青果釀。
白忘冬的目光有些恍惚。
明明這青果釀裡並沒有任何的酒精成分,可卻是實實在在的能醉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
有的時候,醉人的從來就不是酒,而是回憶。
小白明明說過,她要是不在了,那就不允許他想她,她說死了的人不該去牽絆活著的人,她不想拖他的後腿。
可好像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沒有好好的遵守過這個約定。
他沒旁人想的那麼灑脫。
他也曾經因為憤恨,想要毀掉那個男人的一切。
隻不過,到最後意味闌珊。
“嘶——”
頭又開始疼了。
周圍的場景重疊,他仿佛距離這宴席越來越遠。
世界在剝離,在抗拒。
白忘冬並沒有感到半點慌張,他從容不迫地喝下了杯子裡麵的青果釀。
一刹那,他的頭不疼了,眼前的重影也消失不見。
而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我們去看煙火吧。”
然後,一行六個人就離開了小院。
前往了京城的鬨市。
今天,朝廷是會放煙花的。
看著那街道上熱熱鬨鬨的場景。
白忘冬雙手揣在袖子當中,行走在這人山人海當中。
站在橋上,林昭月說這裡就是最佳的看煙火的地方。
三十多歲的女人現在看上去就像是個孩子一樣站在羅睺的身旁,一手搭著羅睺的肩膀,一手指著遠處的天幕,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謝陰站在羅睺的另一邊。
羅綾站在林昭月的另一邊。
白忘冬和夜流霜則是站在了羅綾的身邊。
他們就這麼站在橋上。
穿著像是普通的百姓,收斂著靈力,也收斂著殺意。
如果現在有人看到這幾個人,絕對想不到他們會是錦衣衛中執掌生殺大權的高層。
就比如,此時在走在人群中的女子。
“三姐,看什麼呢?”
脆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個腦袋就這麼壓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然後用手撓了兩下她的癢癢肉。
徐妙錦沒好氣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都是嫁了人的大姑娘了,還這麼調皮。”
“切。”
女孩把腦袋從她的肩膀上移開。
“要不是你這個嫁了人的妹妹,你今晚能逃的開大姐的魔爪?快好好感謝感謝我吧。”
“好好好,感謝感謝感謝。”
徐妙錦敷衍地說了兩句,然後就又朝著剛才的方向看了過去。
“你到底在看什麼?”
安王妃好奇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但什麼也沒發現。
“像是看到個熟人。”
徐妙錦開口說道。
“熟人?”
“嗯,應該算是個朋友。”
“那去打個招呼?”
“不了。”
徐妙錦果斷選擇拒絕。
“總覺得這個時候上去打擾到他不太好。”
她目光微閃。
總覺得,今晚的那人,貌似與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疏離感,孤獨感。
即便是站在人群當中,也並不覺得他身邊有很多人。
他看著天幕,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直覺告訴徐妙錦,如果這個時候上去打擾到他,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先走吧,我帶你去那邊玩玩。”
徐妙錦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背影,然後就帶著安王妃離開了這邊。
安王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橋上。
白忘冬不著痕跡地扭過頭,順著剛才感覺到的視線目送著兩人遠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
嘭!
清脆的爆炸聲清晰響起。
白忘冬緩緩回頭。
那一刻,他的瞳孔突然凝滯,愣在了原地。
漫天煙火,此時此刻就映在他的眼前。
近在咫尺,展開一場美的盛宴。
他的目光逐漸柔和。
“又是新的一年。”
他喃喃說道。
同時,這也意味著,他來到了這個世界整整一年。
一年了啊。
玩的……
也還算是開心。
就這麼一直走下去吧。
直到……
死在路上的那天。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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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一卷寫到一半的時候,其實我就察覺到可能要寫好長了。因為想借著這一卷引出一些設定和重要人物,以及涉及到後麵的一些情節。
所以就導致這一卷的篇幅要比太平篇多出了不少。
可能影響到了觀感。
我吸取教訓,第三卷的篇幅應該不會很長。
第三卷算是個過渡篇,場麵大概是沒有前兩篇這麼大了,不過劇情上應該還算蠻有意思的,我爭取努力寫好。
那第二卷就這麼結束了。
(再不結束就奔三百章去了。)
明天開新卷。
青帝篇正式完結。
雙花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