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岩終於收回了目光,心頭又籠上了另一層擔心。
“鎮北王既然不希望我們將消息透露給阿靜,現在我們違背了他的意思,你說鎮北王會放過我們麼?”
祝瀾沉默半晌,“畢竟是堂堂鎮北王,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我想他應當會先應對小郡主那邊。就算他現在派人來暗殺我們兩個,也於事無補。
更何況我們是王爺派來的人,他不會為了我們兩個跟六王爺鬨翻臉。”
說罷,祝瀾語氣低落幾分,還帶著些許歉疚。
“雖然我們兩個性命無虞,但有另一件事我必須要現在告訴你。青岩,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就是明年春闈可能參加不了麼?”祝青岩移開目光,故作輕鬆地道,眼底卻一片黯然。
“你知道?”
“你把我當傻子是不是?”祝青岩輕哼一聲。
“書上查到的事情,鎮北王明明不願讓阿靜知道,我們卻偏偏告訴了她,鎮北王就算不會真的對我們兩個下殺手,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莫說那什麼請功的折子沒戲了,他就是隨便找個由頭,向朝廷說幾句我們的壞話,以他的權勢,定會有許多大臣附和。
那時朝廷再想為我們兩個破例,隻怕也是阻力重重。”
祝瀾苦笑一聲,“沒想到你想得還挺透徹。”
“是啊,我早都想明白了,還是和你一樣做了。”祝青岩悶聲道,“可這件事情如果不告訴阿靜,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那些大祓兵的手裡。對你我而言,最差不過是耽擱三年參加科舉,但對那些人來說,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兩人相顧無言片刻,祝青岩長長呼出一口氣,“事已至此,隻能先回江州再說咯。”
兩人放眼望去,官道之上塵沙茫茫,不知還有什麼等在前方。
……
兩人行至傍晚,祝青岩的馬不知是否昨夜吃壞了肚子,有些精神萎靡,兩人便就近找了一戶人家借宿。
她們兩個姑娘,原本還有些擔心若借宿在男人家中會有不便,但當那虛掩著的木門之後露出一個女人麵孔時,祝瀾鬆了口氣。
那是一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女人,眼中帶著幾分好奇與警惕,打量著祝瀾和祝青岩。
當聽聞她二人要借宿,身後也沒跟著其他人時,女人神情這才放鬆了些,請她倆進屋。
女人的院子裡有一隻大方籠子,養著些雞鴨,還有幾棵不知名的樹。
“大姐,這家中就您一個人麼?”祝青岩見家中陳設簡陋,而且全是女人用的東西,不禁好奇問道。
女人抱著孩子,有些生澀地笑笑,說她男人前幾個月病死了,自己就靠養些雞鴨,下的蛋拿到雲州城換些銀錢。
有客人來,女人從雞籠裡摸了一隻剛下的雞蛋,眼中明顯有些心疼,但還是準備去炒個蛋給兩人吃。
“大姐,多有叨擾,川資奉上。”祝瀾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子塞到女人手中,那女人有些惶恐,似乎從沒見過銀子長什麼樣。
“孩子還小,也要多買些吃的補身體。”
女人這才感激地笑笑,小心翼翼收下了銀子。
晚飯十分簡單,隻有雞蛋和一些野菜,祝瀾二人吃過後幫忙收拾了碗筷,兩人又規劃了一下行程,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緩的歌聲。
祝瀾走出屋門,便瞧見那女人抱著孩子坐在門邊,手臂輕輕搖晃著,嘴裡唱著咿咿呀呀的童謠,像是在哄孩子睡覺。
祝瀾聽了一陣,小心地在女人身邊坐了下來,見那孩子已經閉著眼睡著了,才輕聲問道:
“您唱的調子,似乎不像中原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