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娘看出了她的擔憂,輕聲道:“肚子有點疼,或許躺一會兒就好。”
來回的折騰讓人已經吃不消,何況還是個孕婦。
白雪不是小孩子,知道事情的嚴重,外頭已經黑漆漆一片,她也要出去一趟。
“你躺著吧,我去楊叔家給你拿點藥。”
“外頭太晚了……雪兒……”陳三娘肚子猛地一抽,她捂住了肚子,躺在床上冷汗直流,一動也不敢動。
白雪去灶台邊,捧起了鹽罐,這是老周給她的鹽。
已經是接近亥時,上弦月照著青冷的身影,在萬籟俱靜的夜晚,白雪摸黑來到楊疾家敲門。
開門的楊疾的媳婦,披著一件衣裳揉著眼睛,“白雪,這麼晚你來買藥啊?”
白雪略微遲疑,“楊大夫在家嗎?”
“在,屋呢。”
楊嬸兒讓她進屋,已經習慣大半夜有人來敲她家門。
作為村裡唯一的醫生,環境還是挺好的,青磚建起來的屋,四個臥房,打掃得乾乾淨淨,油燈也格外亮。
夏天太熱,楊疾穿著短衫長褲,正在看著一本醫書,發黃的書頁流傳了幾代。
“叔,我娘肚子疼,能不能把上次的藥給我一些,我用鹽換。”白雪期盼的望著他。
楊疾看著麵前的那罐鹽,再看看風塵仆仆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都經曆了什麼,滿身滿臉的灰塵透著風塵仆仆,遮蓋著一張蠟黃的臉。
隻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帶著期盼。
楊疾心裡掂量了一下鹽和藥的分量,不夠買藥,但至少本錢回來了。
他媳婦說:“家裡的確沒鹽了,不然我得上鎮子上買。”
他應了一聲,起身拿了藥,告訴她怎麼用。
白雪深深的鞠躬,滿懷感激的拿著藥離開,回家的路上還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石子摔倒在地上,磕破了手心的皮兒,隨便擦掉塵土,繼續回家。
她熟練的升起了爐子,熬了一碗湯藥。
陳三娘疼得厲害,一滴不剩的把湯藥都喝了下去。望著頂梁柱一樣的女兒,終於忍不住抱著孩子痛哭。
白雪知道她心裡苦,畢竟她晚到一步,從此母女三人陰陽相隔。
都說孕婦切記大喜大悲,陳三娘卻一個也沒躲過。
白雪跟著哭的一塌糊塗,她和陳三娘不一樣。
陳三娘這一輩子的基調都是苦的,多含一粒糖都覺得甜。實在活不下去,才敢稍稍反抗,然後躺在泥地裡認命的看著自己的一生。
可是白雪現代人,有安全的環境,舒適的生活,和善的親朋,愛她的父母。
她過得那麼順遂,無波無瀾,每天最愁的事情就是怎麼搭配衣服,領導太煩人,下班之後和朋友去哪家酒吧喝一杯。
見識過高山的風景,平地對她而言都太矮,何況是在一片黑暗的深穀中摸索,摸爬滾打留下來的傷痕都沒藥敷。
這是時代的局限,她沒辦法,拚命地往上爬,想看看有沒有光。
誰能來告訴告訴她,究竟有沒有光?
人生的苦就在於,沒勇氣死,沒勇氣活。
白雲縮在角落,惶恐的小聲說:“我明天就能下地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