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懵在那裡。
當日捷報進京之後,所有人都在暢想著大軍平定叛亂凱旋,誰成想江南的局勢竟然如此的複雜,這些百姓當真是瘋了,竟然如此行事,當真逼急了朝廷,此地還能剩幾人存活。
“正巧你來了,有件事要薛家商隊幫忙。”
賈琦望向賈順,賈順會意,大步走了出去。
“什麼事?”
“從西夷人手中買了一批開花彈,算著日子該送到金陵了,你讓商會將馬車全部空出來,全力配合賈家商會,安全將彈藥送到大營來。”
“要多少?”
“最少五十輛大車。”
“沒問題!”
“工錢用繳獲的戰利品抵扣。”
“我可以自己挑選嗎?”
“八成。”
“可以。”
薛蟠這才點了點頭。
賈琦一笑,“不怕吃虧?”
“無所謂,那兩成算是犒勞大家了。”
薛蟠拍著胸脯豪氣道。
賈琦沉默了,少頃說道:“彈藥送來後,你帶人將一部分繳獲的財物押送進京,會有禁軍接應,安全方麵不是問題。不過這些都是送往內務府和陛下內庫的,萬不能起了心思。”
“放心,事情緩急輕重我還是分得清楚。”
薛蟠望著他,“大軍在外征戰,宮裡還想著斂財,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我看你是皮癢癢了!”
賈琦立刻止住了他,“這一趟差事辦好了,保舉你一個差事,否則將來迎娶毛家千金身份上會有差距,你臉皮厚無所謂,我還要臉呐。”
“嘿嘿...”
“好了,沒事你去偏帳休息吧!我還有軍務要忙。”
“那啥...”
薛蟠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道:“來時大老爺去了趟張府,回來後特意交代我,讓我轉告你,不要因為朝廷轄迫而放縱大軍劫掠,太多的殺戮不僅不能解決事情,反而可能招來麻煩,聽母親說,老太太已經吃齋念佛好些日子了,還有....”
“你不要再說了!”
賈琦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本帥如何行事不用彆人來教,心向大漢者,活,心向叛賊者,誅!”
“這樣會激起百姓們同仇敵愾之心,反而會影響大軍平叛!”
“放肆!”
賈琦重重一拍案幾,怒喝道:“來人!”
話音一落,賈順掀開大帳走了進來,賈琦一指薛蟠,命令道:“將他趕出去,不準踏入中軍大帳。”
“諾。”
賈順手一揮,立刻進來兩名親兵,二話不說直接扣住薛蟠的手臂,押著他就要推出去,薛蟠突然昂起了頭,高聲道:“另外,大老爺說了,讓你不要太激進,江南百姓亦是大漢子民,殺戮太甚會使得仇恨越積越深,最後成為不解的血仇。還有就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朝廷隻要一份恩旨就可以緩和甚至解去雙方之間的仇怨,但是這裡的人永遠會記著,是賈家殺了他們的長輩親人,賈家的朱門紅瓦是蘇州人的血染紅的,這將會永遠傳下去。”…
“拉下去!”
賈順不滿的望著兩名親兵,嗬斥道。
“等一下!”
賈琦手一揮,“讓他說。”
薛蟠定定地望著賈琦,發現他眼中閃著光,咽了咽唾沫,輕聲道:“當日大軍擊潰殲滅十餘萬叛軍的消息傳進京城的時候,滿城歡呼,當夜神京百姓自發走上街頭慶賀,好些當初北上逃難的人家排著隊到寧榮街梁國公府門前磕頭,在他們心裡,你是個力挽狂瀾的英雄,可是人心如水,一旦他們知道他們的親人、他們祖輩生活的家園毀在了你的手裡,他們會怎麼樣?”
“嗬嗬。”
賈琦輕笑兩聲,望著麵露虛色的薛蟠,“這是你想到的?”
薛蟠:“這是我找珍大哥喝酒之時,一位老者說的,對了,他是焦太爺一起的。”
賈琦沉默在那裡,良久,突然又問道:“那依你看,如今的局該怎麼解?”
薛蟠愣在那裡,好久才說道:“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說白了都是買賣,沒有談不成的買賣,隻有談不攏的價格,隻要價格到位,什麼都能買到,包括這些亂民口中的親情!”
“嗬。”
賈琦的嘴角邊露出了笑紋,很快又隱去了,“買賣?!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呀。不過時間不等人,山西的災民已經出發了,兩淮沒這麼多的土地安置,隻能從這邊擠出來,戰爭沒有不流血的,要怪就怪他們放著安穩的日子不過非要跟隨這些人造反。不過你說的不錯,都是大漢子民,不能做的太過了。”
說到這裡,望著又楞在那裡的薛蟠,問道:“你還有事?”
“沒,沒了。”
薛蟠回過神來,想了想。
賈琦兩眼又閃出光來,緊盯著他,“這裡是軍營,不是家中,咆哮中軍大帳可是要被處斬的!”
薛蟠一下子懵了,呆呆地站在那裡,虛虛地望著前方。
賈順有些急了,目光緊緊地盯著賈琦,賈琦的臉平靜如水。
見狀,心中一沉,不知是否會行軍法。
過了好一會兒,賈琦低沉著說道:“暫且給你記下,若有下次,哼!”
薛蟠這時突然覺得麵前一切都模糊起來,努力張了張嘴,眼前一黑,立時便要倒下去,賈順一驚,“薛大爺!”
連忙伸手扶住他。
賈琦:“扶他到偏帳歇息一下就好了。”
說罷,目光望向案幾上的畫像,麵上閃過一抹溫柔。
.........
夜,神京仿佛死水一般沉寂,家家戶戶的燈火早就熄滅了,以往大街上行人馬車絡繹不絕,如今隻有一隊隊步軍營軍卒在街上巡邏,神京被戒嚴了,有傳言說皇帝出事了,家家戶戶都在閉門談論著這個驚天的消息。
夜幕下,一輛馬車仿佛瘋了一般向西城寧榮街奔去,隻聽見馬車裡,元春的聲音在不停地催促,“快!加快!”
護在周圍的禁軍麵色凝重,護衛著馬車如風馳電掣般向賈家急奔而去。
馬車內元春緊張不已,皇帝昏迷五日了,太醫院束手無策,就在剛剛她才得知,黃昏後,太後將嫻妃王氏、三皇子劉胥以及樂平公主接到了慈寧宮,並且以太後的名義接管了整個皇城,不知為何,坐鎮禁軍的越國公吉安沒有阻止,這讓太妃和張皇後非常擔心,就在這時,一個更大的消息震驚了三人,夏守忠說,太後手中有先帝遺旨,可能會讓朝廷變天,接著戴權來報,說是慈寧宮副總管太監出皇城去了豐城侯府,豐城侯黃宗澤不久便直奔神京城外而去,至於去了哪裡,不用猜,肯定是去左軍都督府大營調兵去了。
這件事情非常嚴重,看這架勢,太後是打算冊立太子或直接另立新帝,雖然不確定太後到底是什麼心思,但是肯定會對自己和孩子有很大的影響。
想到這裡,焦急的催促道:“快點!再快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