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巷道裡,方程語彎腰撿起放在地上的手機,關掉音樂。
一回頭,發現林天宇這小子,竟然蹲在暈過去的女孩兒旁邊,聚精會神地盯著後者安靜的麵容瞧。
“小林,你小子可彆耍酒瘋啊,這姑娘咱們得把她送回去。”
方程語含著笑意的聲音沒有引起林天宇的注意。
實際上,這位林大少現在酒氣上湧,連自己是誰都不一定記得。
“語哥,她可真好看……嗝”
林天宇迷瞪著一雙大眼睛,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瞅著人家姑娘喃喃地說著,末了還打了個酒嗝兒。
一個小時前。
方程語去機場接到林天宇,眼瞅著時間還早,兩人找了個館子,也算是給後者接風洗塵。
“語哥,嗝……我在飛機上做了個夢,夢到一個女孩兒,嗝…在國外第三年,差點兒混不下去的時候,救了我的一個女孩兒。”
飯桌上,林天宇又攥著酒瓶‘咕嚕嚕’給自己灌了一大口,啞著嗓子說。
方程語聞言頓了頓,伸手去戳那盤花生,隨口問:
“哦?你小子還有記得的女孩兒?”
縱橫東陽市、國內外聞名的風雲人物,林家大少,酒量自然沒得說。
現在喝成這熊樣,原來是心裡頭埋著事兒。
方程語扔了顆花生豆進嘴裡,‘咯嘣’一聲咬下去,漫不經心地想著。
話匣子一扯到這,林天宇平日裡偏偏公子端著穩重的形象,被酒精一點點蹦開一絲裂縫。
他紅著臉,半睜著一雙對男人來說過於大的眼睛,忽然抬起頭來盯著方程語。
“語哥你是不知道,被送到國外那幾年。嗝…一開始,遠離家國,一個人。他們說什麼我都聽不懂……他們笑我,長的像姑娘,又說,嗝…又說我和他們不一樣,拒絕和我做朋友。”
方程語的腦海裡忽地浮現出一個穿著灰綠色小背帶褲的孩童,小小的身體低著頭獨自站在空曠無際的廣場上,身後形形色色很多人,卻都和他背道而馳。
這是原主的記憶循著林天宇的話,描繪在他腦海裡的畫麵。
方程語一怔,七八歲的年紀……
林天宇還是盯著他。像是透過現在的方程語去觸碰他最懷念,也是最遙不可及的童年。
“語哥,在東陽市的時候,你,小雨,和我,嗝…你還記得嘛……”
這一晚,林天宇抱著酒瓶子,語無倫次地和方程語說了很多。很多。
方程語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把他空了的酒瓶拿走,免得他磕到頭。
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暖流。
上輩子一個人待久了,這種被人記掛了這麼多年的感覺,讓他莫名有些彆扭,更多的卻是舒心的感動。
這種感覺,和他爹拍著他腦袋說‘錢花了就花了’的時候一樣,和大熊眼鏡無條件支持、關心著自己時一樣。
“嘩啦啦……”
方程語給自己倒了一杯,笑著碰了碰林天宇還剩一小半的酒瓶子。
仰頭,自顧自一口悶了。
誰也不知道這一刻,他在想什麼。
“小林,還走得動不,起來我們回去了。”
林天宇趴在桌子上,臉頰通紅,嘴裡嘟嘟噥噥的,顯然醉實了,半晌沒動靜。
方程語挪過去,伸手把人半拖半扶地帶出了飯館。
“師傅,去百堂街國旅酒店。”
方程語好容易把人弄進車裡,在司機欲言又止的打量裡,報了個地址。
“小夥子喝這麼多,可撐著點兒彆吐我車裡哈,我這還要接人的。”司機還是沒忍住,委婉的提了一嘴。
好的不靈壞的靈,半路上林天宇眼看是撐不住了。
方程語不得不把他帶下車,剛給司機轉了車費,回頭一看,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