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當萊姆斯將目光轉向亞曆山大時,他的態度才有所軟化。
他直視著那人,而後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似乎在詢問自己是否應當繼續說下去,亞曆山大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曉他的將軍為何會來此這般重要之事,因此他趕忙點頭示意繼續。
帕夏得知與憤怒暴徒的整個事件以和平友善的方式收場,心中頗感欣慰,因為他最為擔憂的事情得以避免。
房間裡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然而,當他們看到萊姆斯時,他們的想法卻恰恰相反。
防線已然被突破,他們應當速速逃離。
而萊姆斯在口述完長篇報告之後,道出了他來此的真正緣由,“各位大人、女士們,雖說今日我們僥幸避免了流血衝突事件,但我憂心忡忡,唯恐此類事件再度重演。下1次,我們或許就不會如此幸運了。這便是我來此的原因……懇請諸位準許燒毀大港的船隻!以此來守衛我們的側翼!”
聽聞這個不合時宜的要求,亞曆山大在心中暗自咒罵。
當那令人震驚的消息——萊姆斯獨自離開,傳入亞曆山大的耳中時,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幾近痙攣般抽搐了1下。萊姆斯以1種斬釘截鐵、毫無回旋餘地的方式結束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講,“......我請求你們允許我燒毀大港的船隻......以確保我們的側翼!”這位年輕氣盛、英姿颯爽的將軍,著實是直言不諱、毫無遮掩。
而這突如其來、猶如晴天霹靂般的要求,瞬間讓整個室內陷入了1片死1般的寂靜,仿佛時間都凝固了。那種安靜,並非是尋常的靜謐,而是1種沉重壓抑、令人窒息的寂靜。
當聽聞人群自行散去,並未發生血腥衝突的消息之後,大多數人心中那原本如巨石落地般的如釋重負之感,如同清晨的薄霧,在陽光的照耀下瞬間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1種突如其來、難以遏製的好奇。因為每1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米蘭達夫人身上,眼神中充滿了急切與期待,渴望能第1時間聽到她對此事的回應。
而此時的女主人,感受到那1道道猶如利劍般沉重的目光,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1個深不見底的泥潭之中,處境變得異常艱難,舉步維艱。
正如亞曆山大所未卜先知的那樣,她自然是強烈反對這1要求的……因為他早已將所有可能的原因都洞若觀火。
然而,當她抬眼望向對方那堅定不移的臉色時,卻又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直截了當地予以拒絕。
萊姆斯剛剛以雷霆萬鈞之勢擊退了1群如瘋狗般瘋狂暴徒對他們豪宅的襲擊,並且鄭重其事地請求允許加強其防禦。
正因如此,當所有人都將頭轉向她時,米蘭達夫人卻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1般,轉過頭看向亞曆山大,目光中滿是無助與渴求,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援助。
但那人卻表現得興致缺缺。在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也渴望那些飛船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對於萊姆斯能提出如此直截了當、毫不迂回的要求的無畏勇氣,表示出了由衷的讚賞。
亞曆山大本人其實並不認為他能夠達成這1目標,因為提出如此嚴苛、淩厲的要求,他必須遵循各種繁瑣複雜、條分縷析的貴族禮儀和程序。
但1向趾高氣昂、目空1切的萊姆斯,卻可以毫無顧忌、毫無障礙地伸出手去,理直氣壯地要求交出鑰匙。
他對這個男孩也是了如指掌,並且心知肚明,在他這位將軍的眼中,這種“請求許可”,更多的隻是1種表麵形式,而非發自內心、誠心誠意的請願。
無論亞曆山大是否心甘情願,萊姆斯都極有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命令他的手下在今晚就將這些船隻“付之1炬”,從而先發製人地阻止在男孩腦海中那猶如噩夢般的場景變為現實。
亞曆山大對此定然是感同身受,這也正是他為何決定站在萊姆斯這1邊,並向眾人詳儘地解釋了將軍為何要采取如此激烈、決絕的措施。
“夫人,我們最為懼怕的,乃是帕克大人選擇動用大批怒不可遏、氣勢洶洶的士兵來對我們的士兵發起猛烈的攻擊和無情的壓製,然後趁機讓士兵登上大港的船隻。如此1來,他便能夠輕而易舉地繞過皇家港口,對我們成功實施包抄。倘若此種情況真的發生……那便意味著世界末日的降臨!我們所有人都將在劫難逃,命喪黃泉!”
亞曆山大在此處故意選用了極為誇張、聳人聽聞的措辭,其目的便是為了恫嚇對方,讓對方儘可能地做出讓步。
因為事實上,亞曆山大或米蘭達夫人在此地被處以極刑的風險可謂是微乎其微。
當然,在某些源遠流長、根深蒂固的文化傳統中,在政變之後進行大規模的清理門戶、將失敗者無情地流放到街頭,乃是司空見慣、屢見不鮮之事。但從亞曆山大在此處所目睹和聽聞的種種情況來看,這種殘酷無情的文化在西巴西斯或是侯爵家族中並不存在。
因此,從這1角度來審視,他們在此地失敗的最有可能的結果,便是米蘭達夫人被驅逐流放,而亞曆山大或許需要簽署1份屈辱萬分、顏麵掃地的條約。
這誠然是糟糕透頂、令人沮喪,但相較於死亡而言,卻又要好上許多。
然而,米蘭達夫人卻並未如亞曆山大這般樂觀地看待此事。
她對自己的姐姐了如指掌,深知她是1個何其詭計多端、陰險狡詐的“女巫”,她確實滿心憂慮,倘若自己不幸落入姐姐的魔掌,將會遭遇最為惡劣、不堪設想的狀況。
因此,她對於亞曆山大的威脅給予了充分且恰如其分的尊重。
但即便如此,批準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坦白來講,也遠遠超出了她所擁有的職權範圍。
“港口裡的船隻並非大人所擁有,大多是城中各大商人的船隻,所以就算我心有餘而力不足地想要下達命令,也是無可奈何、無計可施。”米蘭達夫人坦然自若地將自己的底牌毫無保留地攤開,轉過頭對亞曆山大笑靨如花地說道,“那麼,這件事情,我們先和我的嶽父諾蘭大人商量1下,他現在負責管理家族事務,我和琳達……可以解決我們的分歧。”
這位風姿綽約、優雅動人的女士選擇用相當8麵玲瓏、滴水不漏的措辭在萊姆斯麵前描述她和她妹妹的情況,然後她用1句飽含溫情卻又暗藏鋒芒的警告結束了這1切,
“我記得我們剛才還在討論如何讓人民堅定不移地站在我們這邊。我堅信大人1定會認同,半夜燒毀他們的船隻,定然不是解決問題的錦囊妙計。”
“.......”亞曆山大在這裡不得不向米蘭達夫人心悅誠服地承認這1點。
於是,他目光複雜地看了萊姆斯1眼,輕輕點頭示意,“那麼夫人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燒了這些船,今天的暴徒明天就會卷土重來,而且人數會更多?”
亞曆山大的這番言論,當然更多是針對萊姆斯而非米蘭達夫人,因為他想向他的年輕將軍表明,貿然行事、倉促出擊是愚不可及、魯莽至極的。
亞曆山大僅僅通過凝視萊姆斯那堅定不移、猶如磐石般的眼神,便能清晰而敏銳地洞悉,對於他而言,讓那些船隻沉入浩渺無垠、深不見底的大海深淵,乃是關乎生死存亡、重中之重之事。因為他滿心滿懷充斥著深深的憂慮,倘若不如此果決行事,他苦心孤詣、精心構築的整個防禦關鍵,便會如同沙上建塔、水中撈月1般,瞬間土崩瓦解、分崩離析。
未曾預料,這般看似果斷決絕的舉措,竟會如同蝴蝶效應般引發更為巨大、難以估量且難以收拾的災禍。
有時,那錯綜複雜、千絲萬縷、盤根錯節的政治事務,相較“確保側翼安全”這1軍事需求而言,顯得更為關鍵重要、迫在眉睫。
然而,性情執拗、剛愎自用且堅毅不屈的萊姆斯依舊毫不氣餒、百折不撓。他竭儘全力地克製著自己,不在亞曆山大麵前蹙起那緊擰如川的眉頭,而是輕輕地對著那冷漠淡然、毫無溫度的回答啐了1口唾沫,
“那麼,難道我們隻能癡癡地、木木地站在那裡,望著那日月星辰的交替流轉,眼睜睜地、無可奈何地任由敵人磨刀霍霍、處心積慮地精心籌備嗎?
明日會有更多的寺廟慘遭無情的襲擊,如同被狂風驟雨摧殘的花朵;後日會更多,多到讓人膽戰心驚;再後日會更多,多到仿佛黑暗的潮水洶湧澎湃,將我們徹底淹沒……與此同時,民眾的憤怒猶如洶湧澎湃、排山倒海的怒潮,不斷地高漲,不斷地積聚力量。
倘若他們變得如此強大,強大到如同1把銳利無比的巨劍,勢如破竹地突破了我們脆弱的防線,究竟會發生怎樣慘絕人寰、不堪設想的慘狀?然後我們都會……因為我們未曾未雨綢繆,未曾做好萬全的準備……”
憤怒至極的男人瞬間啞口無言,他的話語仿佛被卡在了喉嚨裡,在不顯得過於粗魯無禮、蠻橫粗暴的情況下,要恰到好處、精準無誤地表達出自己內心深處那如烈火般燃燒的所思所想,著實並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