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祁洲再一次鬼使神差地醒在半夜,夢遊一般去拿抽屜裡那張保險單的時候,他的眼前突然極快地閃過一片馬賽克。
他突然清醒過來,掐了自己一把,為自己剛才生出的可怕念頭感到不可思議。
他怎麼會想要為了錢殺了許月……
他把那張保險單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
第二天晚上,他又“夢遊”了,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握著刀站在床前,許月裹著被子睡在床裡側,她的身體在被子裡凸起。
窗前輕薄的紗簾透進一點月光灑進房間,祁洲長久地注視著她的身影。
那是他的愛人。
他握著刀的手用力到麻木,他想,他一定是瘋了。
第二天,祁洲獨自去了精神科。
做完一係列檢查,醫生說:“你很正常,祁先生。”
“不可能,”祁洲說,“有時候,我根本控製不住我的思想,我甚至懷疑,我根本不是夢遊,會不會有第二個人格,他操縱了我?”
醫生抬了抬眼鏡,“你隻是單純的不願意正視自己的欲望罷了,你要接受負麵的自己。”
祁洲起身離開。
他換了一家醫院,仍然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出了醫院,他在外麵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
最後他回到家,天已經黑了,許月坐在餐桌前,守著一桌冷掉的菜。
“我給你打了電話,”她說,“怎麼不接?”
祁洲摸出口袋裡的手機,“靜音了。”
他站在門口遲遲不進來,深深地凝望著許月,“對不起。”
許月說:“你怎麼了?怎麼看上去,像是對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祁洲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她自己也是個病人,他不想讓她擔心。
“……就是覺得,你等我吃飯,我卻現在才回來,很對不起你。”
他挽起袖子走進廚房,電燉鍋裡還溫著他早上給她煮的雞湯,一點都沒有動。
他給她煮了一碗雞湯麵,又熱了桌上那幾個菜自己吃。
又鹹又苦,但他吃得麵不改色。
生病之後她反而喜歡下廚,隻不過她忘記了她的廚藝從來就沒好過。
許月拿筷子攪拌著碗裡的麵,像是在玩,又像是在發呆。
祁洲問:“不想吃這個嗎?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另做。”
許月搖搖頭。
想到那鍋滿滿的雞湯,祁洲問:“你今天在家吃東西沒有?”
許月還是搖頭。
祁洲放下筷子,嚴肅起來,“為什麼不吃飯?”
許月一隻手撐著臉看他,“因為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
“不放心你。”
祁洲皺起眉,“老婆,你在說什麼?”
許月回答:“我怕你毒死我。”
“老婆……”
“唔!”
祁洲突然捂住肚子,額頭冒出冷汗。
他從椅子上跌下去,摔在地板上。
許月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後退,退到陽台窗邊,離他遠遠的,冷眼看著他掙紮。
“昨天晚上,我醒來了。”她說。
祁洲躺在地上,偏過頭,望著她流淚。
許月卻沒有看他,她眼神空洞,望著客廳中間的地板。
“那裡有很多血,”她自言自語一般,“我怎麼擦,都擦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