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梅林小院一棵大樹上,暗衛十三和十四擠在一根樹枝上坐著。
十三:“當初,婉婉姑娘在公子院中歇過一夜,帶走了公子的密信,公子對我說:‘此女膽小如鼠、胸無點墨、行事莽撞,必定會妨礙我們的計劃。’我何其了解公子,我當下就說:我明白了。”
十四:“然後呢?”
十三:“我正待提劍離開,卻聽得公子又說:‘此女身份卑微,卻又實在貌美。’”
“我當時就把劍收回去了。”
“這次,我是真的明白了。”
一月前,晏懷明奉旨前往淮州,秘密調查淮州知府貪墨之事。
晏懷明出身世家,才名遠播,三歲能詩,五歲墨寶便初見風骨,長大後更是佳作迭出,論點清奇。
君子六藝,他樣樣出類拔萃,更兼他形貌昳麗,風姿特秀,見之若孤鬆玉山,上京城中五陵年少,他是其中風頭無兩的人物。
他一路南下,作遊玩之勢,到了淮州。
淮州知府熱情相邀,晏懷明盛情難卻,入府小住。
是夜,笙歌靡靡,觥籌交錯,晏懷明斜倚在幾前飲下一杯酒,見一美人蓮步輕移,嫋嫋至於庭中。
美人麵若芙蓉,眼波流轉,一顰一笑皆是風情,眼下一顆鮮豔欲滴的紅色淚痣,更添嫵媚。
一曲掌上舞,層層疊疊的裙擺如同花瓣,旋轉著展開,隱隱約約可以瞧見裙下係著金鈴鐺的白皙小腳。
席中人皆癡癡凝望,晏懷明執起酒壺,再添了一杯。
如斯美人,自然是為貴客準備,一曲畢,淮州知府李之凱命美人坐到晏懷明身旁。
美人緩緩移步至晏懷明身側,沒骨頭一樣跪坐得很低,抬起頭來仰望著晏懷明,“公子。”
“奴家燕寧。”
她身上散發著陣陣暖香,仰望的姿態使她的麵龐完完全全展露在晏懷明眼前,勾人心魄的一張臉,又因為年紀還小,透著點青澀稚嫩,純和欲矛盾地融合在一起。
晏懷明伸手撫上她白皙纖長的脖子,食指順著她的下頜一路滑到鎖骨,他問:“哪兩個字?”
她說:“燕子的燕,安寧的寧。”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晏懷明右手搭在幾案邊緣,食指輕敲杯口,他墨一般的雙眸盯著她,沒什麼波瀾地說:“你犯了我的諱。”
晏家屹立三朝,是當今最龐大的世家,連天子要另眼相待,晏懷明是本家獨子,驚才絕豔,妥妥的繼承人,他確實有資格說這句話。
他音量不算小,李之凱聞言,忙站起來,“是在下的疏忽,實在不知這舞姬是這名字,還請公子勿要動怒。”
他又朝身後的侍衛揮了揮手,那個臉上戴著半邊銀麵具的高大男人便朝燕寧走來。
燕寧嚇得雙眼盈淚,晏懷明還撫摸著她的脖子,她在他的手下瑟瑟發抖,“公子……請公子饒命。”
她的淚水順著那顆紅色的淚痣滑落下來。
庭中掌了數十盞燈,她的驚惶,有一種哀豔的淒絕。
晏懷明欣賞著她的麵容,在那個麵具男人即將伸手把她拉走的前一刻說道:“不必如此。”
“我來李知府府上做客,豈能讓府中見血?”他的手順著她的脖子撫上她的臉頰,“更何況如此珍貴的美人。”
燕寧如蒙大赦,她期期艾艾睜著濕潤的眼睛望著他,粉白的麵龐如同一株剛摘的芍藥躺在他的掌中。
李之凱心中大笑起來,什麼世家公子,世無其二,原來也不過是個見色起意、使權弄勢的偽君子罷了。
銀麵具男人恭恭敬敬站回他身後,李之凱道:“公子仁厚,不如就為這舞姬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