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確定殿下說的是自己私自撒了傷藥,還是……還是已經猜到是將人放走就是她故意的。
若是殿下已經知曉是自己所為。
恐怕今日她也走不出這個院子了。
她隻盼,隻盼殿下能給她個痛快,不要再將她捆在那個昏暗的牢籠中,無情折磨看不到儘頭。
任由那些傷口潰爛不得醫治,任由黑暗侵蝕神智,幾近崩潰。
那太可怕了,太難熬了。
“殿下……”紫雁略顯顫抖的聲音還算清晰的傳來。
“……是屬下逾越,屬下隻是一時糊塗……鞭子……傷口太多……他可能會死。”
她隻能賭,賭殿下也並不想讓他死。
賭自己那渺茫的一線生機。
這些年,她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因為一個人受了懲罰,而怒不可遏。
殿下生於正宮,金尊玉貴。
他不會去同情寬容任何人,甚至隻會認定那是罪有應得。
紫雁有罪,她不該對自己的主子生出任何不該有的心思,那是她的主子,而她隻是個不見光的暗衛。
即使不奢求絲毫,也沒有資格去沾染主子半分衣角。
她抖著嘴唇無法將話說的清晰,她也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隻剩了通身寒涼,萬念俱灰的緩緩緊閉上雙眼。
等待著萬丈深淵。
可她心灰意冷的等待了許久,卻沒有等來任何的暴怒和懲罰。
反而是已經失了溫度的下頜觸上了柔軟的指尖,帶著力道將她垂著的臉略微抬起。
紫雁頭腦瞬時一片空白,茫然無措的睜開眼,那記憶裡熟悉又陌生的眉目就映入了她的視線裡。
冠玉之顏,溫文俊朗。
眉梢鬆緩,眼睫低垂,用沒有夾帶著任何怒意的眸色看著自己。
在她的記憶裡,她隻有一次這樣麵對麵看過他。
那時不過十六歲,卻總也逃不過造化弄人。
命運洪流總叫人無力掙紮,二八年華如玉模樣,她旋渦深陷即將投身巷柳,自此變成落花殘葉其中一瓣。
不管她如何聲嘶力竭的哭訴,也並不能得到老天爺的丁點憐憫。
她是這樣認為的,有的人生來就注定低賤。
生來就不配活在陽光下,不配有明亮安穩的人生。
可在她真的心灰意冷,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萬劫不複,上天卻真的施舍給了她憐憫。
當四周那些汙言穢語漸漸消匿,即將到來的痛不欲生也被悉數揮散。
當她淚如湧泉的抬起視線,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張臉。
眉目溫和,如同神降。
那時他就身著淡金蟒袍,金貴無比。
他是泱朝最尊貴的太子,是整個皇城都盛傳荒淫無度的儲君。
有著並不完美的名聲,有著最高高在上的身份。
但他並沒有顯現出任何的嫌棄,而是和煦溫柔的伸出了手。
那個溫潤少年郎,將自己在地上滾爬許久已經汙濁不堪的手指握住了。
將她帶回了府裡,給了屬於她自己的名字。
“紫雁。”
太子趨顯溫和的音量傳來,將紫雁恍惚的思緒驚醒,也讓她更加難以分辨。
眼前這究竟是鏡花水月,還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