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慕瑾的眼神裡立時閃出了一絲驚詫慌亂,他即刻在心中將這句話迅速思量了好幾遍。
無法確定蕭爭問的。
究竟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
“我……”
而蕭爭兀自又打斷了他?“你先彆回答。”
藍慕瑾更慌了,生怕這個問題就那麼一閃即逝,往後都不會再被提起。
但蕭爭的眼睛一直都看著他。
目光灼灼,直白而真摯。
“藍慕瑾,在你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告訴你我的身份。”
在對麵人有些惶惶的眸色中,蕭爭抿了抿略顯蒼白的唇瓣,眼睫微垂,將心中的難安壓下。
再抬眼,已經更加平靜。
“我有兩個身份。”
藍慕瑾的眉梢微微低了低,眸色茫然的看著蕭爭,他早已經對蕭爭本來的身世有了大概猜測,但一時不能理解。
兩個身份,是哪兩個。
蕭爭撐著瓦片微微側了側身,與藍慕瑾麵對麵,他的麵色蒼白,唇色淺淡,漆黑的眼瞳裡卻有思慮已久的沉澱。
“我是個細作,是四皇子派過來的,這你已經知道了。”
“原本並不是我不想與你坦白,而是我自己並不記得自己是誰。”
“藍慕瑾。”
他盯著對麵那雙原先總是深沉到令他看不懂的眼睛,仔仔細細看著裡麵此刻蘊含的一切,音量輕緩而清晰的說著。
“我是北離王第九子,楚憶蕭。”
而蕭爭也清清楚楚的看到藍慕瑾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他並沒有說話,而是依然注視傾聽著。
“但我不能算個皇子,至多隻能稱一聲九公子。”
“因著自小不受寵愛,身份也與泱朝幾個皇子大相徑庭。”
“我本在北離皇宮角落苟活,也不知道到底能掙紮到何年何月,身邊隻有一個將我帶來世上的母親。”
“我十五歲那年,也就是三年前,北離有人獻計稱泱朝五皇子是最有勝算的繼位人選,所以我也結束了苟延殘喘的日子。”
“成了真正的求生不得。”
梧桐樹梢的葉片嘩啦啦擺動著,好似是歲月洪流中無數心事與不甘,無足輕重的訴說著。
藍慕瑾一直沒有說話,他隻是眼瞳愈加深邃,微微蹙起眉心。
聽著蕭爭情緒和緩的將他來自何處坦白。
蕭爭對藍慕瑾說,從北離來至泱朝顛沛的一路上,經過了他最難熬最漫長的歲月。
日夜兼程,也要半月之久才能到。
連押送他的人都可以騎馬,他不行。
他半數時候都在奔跑著,雙手捆著繩子被拉拽,隻為了風餐露宿讓他顯得更加像流民。
實在跑到即將昏厥,便會被人橫著放在馬背上快速趕路一陣。
他半數時候都在饑餓著,半月的時日隻有十來次吃過東西。
隻為了讓本就骨瘦如柴的他顯得更加可憐至極。
實在餓至頭暈目眩,便會有人扔給他一塊放置了許久的乾糧,也隻能多吞幾口河水和著難忍的腹痛咽下去。
他得活命,因為母親還在皇宮裡。
而除了疲累和饑餓,他遭受的更多的便是鞭撻。
終於到了皇城城外,他已經幾乎沒剩一口氣了。
四皇子借著野外打獵的由頭想著將他給帶進城,在看見渾身是傷沒個人樣的他的當刻。
都忍不住罵了幾句臟話。
“這就是派過來蟄伏的人?!”
“這他娘的是派了人還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