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血絲滿布的眼瞳裡褪去了衝動,隻有平靜和沉澱。
暗八轉身將桌邊那盞油燈點燃,使得開始昏暗起來的屋子有了光亮,暗十先是盯著那盞螢螢燭火看了一瞬。
又順著燈盞晃照下,看見桌角放著的,重鐵護腕。
順著他的視線,暗八轉眸也看了過去,在看到那兩副鐵疙瘩的當刻,憑空就堵了一大口氣。
不善言辭的他突然開口來了句。
“你離他遠點,我覺得這人有病!”
暗十眼裡隻有無限的茫然,反應了一陣才知道他說的是誰。
一直默不作聲的暗十二疑惑了一陣,忽然就想起了那個一直“小十小十”的二皇子府暗衛。
他懵了一會兒,沒搭話。
抻了件衣服套上,起身直接離開房門。
暗十二並沒有順著已經點燃燈盞的連廊處走,而是順著自己已經習慣的那樣,躲著光亮,在漸漸完全黑下來的天色中隱匿去了蹤跡。
他一路來到主院,本以為暗九會在寢殿休憩。
沒想到進了院落,就看到暗九在寢殿外的連廊扶手處,半倚靠著望著院門的方向。
他瞬時就疾步靠近過去,略顯忙亂的到了蕭爭身後。
“阿九,你怎麼在外頭坐著?”
蕭爭飄遠的思緒被這一聲喚回,驀然側回頭看向暗十二,聽著他十分擔憂的詢問。
“你身上有傷,不要在外頭吹風。”
暗十二話音剛落,便對上了他那雙不帶任何戒備的眼睛,被殿門口懸掛的燈盞一照,閃爍著如原先那般清澈的光亮。
也很像晚晴不經意間看過來的眼
神。
蕭爭的眼神從暗十二的臉上落到他身上,蒼白的唇瓣微動。
“你身上也有傷。”
雖然隻是輕輕一句不像反駁的反駁,又好似一句不像關心的關心,還是讓暗十二鼻尖酸澀。
他看了蕭爭瘦削單薄的雙肩一瞬,靠過去緩緩坐在了身旁。
看著對方一雙眼瞳從方才的驚詫漸漸變得沉寂,好似有千千萬萬的心事都無法訴說。
他當初不舍得讓晚晴經曆的爾虞我詐,沒見過的人性涼薄。
如今阿九全都親身體會一遍又一遍。
而暗十二也默默盯著那雙光彩黯淡的眼眸,仿似見到了當初晚晴被迫送進了彆人的府邸。
抵死掙紮最後萬念俱灰的模樣。
“阿九,我有事想跟你說。”
在蕭爭的記憶裡,暗十二從來都沒這樣嚴肅過,他一直都是那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性子。
總是會巧妙的規避開所有的麻煩,秉持能不給自己添亂就不添亂的原則,嬉皮笑臉,說話氣人。
但暗十二這會兒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蕭爭敏銳的捕捉到了他一閃而逝的害怕。
連說話都仿似帶上了一點顫音。
“阿九,我真的有個妹妹。”
“她沒了。”
蕭爭一言不發的聽著暗十二從他小時候開始講,講他目睹母親咽了氣,講他親手將還未完全脫離母體的胞妹救了下來。
講他與妹妹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
講他是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後來便講到他再也講不下去的最終。
暗十二沒說自己是在何處尋到的妹妹,他的眼睛裡,他的哽咽中,隻有無窮無儘層層疊加的愧疚。
最後他說?“阿九,我是常府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