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慕語禾的回憶(完)(2 / 2)

“請真君顯聖!請真君顯聖!”

怨念?願念!

泱泱血海中,一柄金紋長劍浮現,其上九成半的紋路都被鮮血染紅,其上殺意之濃烈致使天地變色,日晦月黯!

劍成,一道模糊的身影隨之顯化,將其握住,神態睥睨,淩厲劍意衝霄,看向攻來的白龍,揮劍徑直斬去!

“你不是吾之子嗣。”

不知過了多久,天聖城已徹底成為了曆史,交戰將的餘波將殘垣斷壁徹底摧去。

白龍來到了女孩麵前,審視著她,這個竊取血脈的人,隻是祂的一隻豎瞳中像是倒影,又像是深插著一柄長劍。

“……”

女孩不語,隻是抿著唇,冷冷的看向白龍。

儘管師傅不是死在祂手中,但女孩有種直覺,師傅的死與祂脫不了乾係。

縱然從血脈中,她已經知曉了許多事,甚至這身血脈的就來源眼前的白龍,但她依舊仇恨。

白龍看著女孩臉上顯眼的奴紋,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殺你主人者非吾,殺吾子嗣者非你,可吾子嗣終究死了,你主人亦是如此。雖然吾不喜你竊吾族血脈,但……罷了,你想複仇嗎?”

“……想。”

女孩點頭,豎瞳深藏著仇恨,但依舊警惕的看向白龍。

白龍不在乎女孩的警惕,隻是看著女孩眉心月牙狀的逆鱗,鄭重道:“從今日起,你便為吾白龍一脈,更姓為慕,明白嗎?”

逆鱗,象征著血脈的純粹,其中白龍血脈最純者,逆鱗為月牙狀。

女孩垂眸思索片刻後,應道:“明白。”

“今後,明麵上,你為吾女,背後,你我視同陌路。希望你主人對你足夠重要,銘記這份仇恨與怒火。”

“我會記住的,永遠。”

“告訴吾,你叫什麼。”

“慕……”女孩緩慢,但堅定的說道:“慕語禾。”

東海,龍宮。

白龍的回歸令一些龍感到訝異,按照它們的猜想,白龍應當死在天聖城才對,更沒有想到的是,祂竟然還救回了自已的子嗣。

隻不過,這子嗣的臉上似乎落了一個奴紋?

沒過多久,這個消息在龍宮中流傳,不少龍被挑起好奇心,都想一睹女孩的真容。

甚至因為這個奴紋,漸漸傳出了很多風言風語,用來抨擊女孩。

奴紋對於奴隸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恥辱與物化的象征,他們本就不是自願的,這自然是一種恥辱,但對女孩來說,她本就是情願的,又談何恥辱?

女孩並不在乎,但想到自已終究是替代了白龍子嗣的位置,‘它’不該因為自已而被毀謗和蒙羞。

於是,女孩便用白珊瑚做了一個麵具,沒有五官,淨白簡單。

但在女孩戴上麵具的第二天,流傳過誹語的龍舌頭都被拔了,這是白龍降下的懲戒。

白龍對此的說法是,那些龍並不是為了抨擊你,而是借此流言來試探吾,有些龍在人那邊學了很多權謀手段,隻是它們都忘記了,龍隻認實力。

女孩不置可否,她不知道這算不算白龍的關心。

雖然說過私下形同陌路,但有時候,白龍還是會靜靜的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像是在從女孩身上,去看過去子嗣的影子,但誰也不知道,祂有沒有漸漸將兩道身影重合。

或許有,或許沒有,女孩不在乎,她的心中除了修煉外,就隻有在天聖城那些時日的美好,以及城外荒野上的……噩夢。

怎麼會忘記呢?

此情已自成追憶,此恨綿綿……無絕期!

修真無歲月,孤寂的東海裡,女孩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今日她再來到鏡前時,摘

鏡中人已褪去稚氣,不再是那個依偎在師傅懷中的小女孩,自已長大了,具有了絕世的容貌,豐腴的身材,不負當年那句話,她確實長的比所有人都好看。

若是師傅這個時候想要抱起自已來,估計也沒了以前的從容,得要自已主動相擁才行……

“師傅……”

慕語禾剛浮起笑意的眼眸忽然黯了下去,默默戴上麵具,繼續修行。

隨著慕語禾長大,儘管她沒有顯露過白龍真身,但單是化形後的外貌和清冷出塵的氣質就不禁吸引了許多龍。

哪怕她臉上有奴紋,但其實對於龍那格外開放,啥都要撅的習性來說,其實不算什麼,甚至有種添了幾分異樣風情的感覺,再說了,人族能有我們會玩嗎?人族那東西夠得著嗎?有我們厲害嗎?有嘛?!

而在知曉她喜愛人族習性後,不少龍為了追求她,一時間龍宮內也習興了好些人族的玩意,隻為博得她的青睞。

衣冠禽獸就是一個絕佳的形容詞,同時也有龍學來了那些花前月下的手段,想要寫詩寄情,吟詩作對,卻隻寫出些粗鄙之詞。

慕語禾見狀,厭煩至極,提劍在石壁上刻下四句詩文:“春來多豔詞,廉恥何曾顧?更慕秋令至,群蟲皆死枯。”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

慕語禾獨坐鏡台前,凝視著自已,情緒愈發低落,她感到自已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

隨著時間流逝,很多細節都在歲月中被磨去,先模糊的是聲音,隨後是樣貌,最後是相處的一點一滴,愈發模糊,許平秋在慕語禾心中也愈發完美,愈發的思念,愈發的悲痛……

龍是長生種,在得到漫長壽命的同時,它們也獲得了一種天生的恩賜,遺忘。

故而龍族多薄情,撅完就潤的不在少數,人類的情愛對於龍來說,也是種難以理解的彆扭。

時間從來不是神的敵人,人才是。

修為越強,記憶越清晰,學不會遺忘,隻會存天理而滅人性。

可慕語禾不願有關許平秋的記憶消失,不願隻剩下名字中的思念,更不願隻留下仇恨。

無措的追念中,慕語禾忽然尋到了一點特殊的情愫,似乎能在填補那種記憶衝淡的空虛。

“唔……”

握著戒尺,壓抑的聲響從慕語禾口中發出,打手的酥麻成功使得記憶變得清晰。

“師傅……晤,主人……嗯,我好想你……”

慕語禾逐漸眯起的眼眸中,流落一縷晶瑩的光。

“痛!痛!痛!”

白龍翻湧著身形,眼中的金紋長劍插的愈發深了,在不斷的對抗中,祂快要落入下風了。

如此的折磨,已然不知持續多少年。

終於,有一日,祂將慕語禾喚了過來,橫壓五龍的大聖露出了垂暮之態。

“待在龍宮,其實也很好。”

白龍看著一襲白裙的慕語禾,沒頭沒尾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昔日在天聖城荒野上,祂隻想著用怒火將女孩鑄成一柄鋒利的劍,讓女孩為子嗣複仇,也為其主報仇,但現在,祂不想女孩去涉險了。

“我可以試試拔出那柄劍。”

慕語禾沒有接祂的話,能在堅持到現在,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動的。

白龍也知道自已無法說動她,於是轉而說道:“吾隱瞞了一件事,你的主人有改換因果,操縱生死之能,未必會死,你……或許有扭轉乾坤的可能。”

慕語禾手不由攥緊了,一如千年不化的雪,終是動搖了。

看著她的反應,白龍知道自已應是說動了她,但在心底,他卻還隱瞞著另一句話。

與他而言,隻是過去,與她而言,卻是未來,過去與未來又怎能交織呢?除非……

“叫你來還有另一件事,拔劍吧。”

白龍緩緩飛到慕語禾的麵前,眼眸將金紋長劍映的格外清晰,仿佛伸手可得。

“從當初吾與祂交戰時,你沒有被殃及到的時候,吾就知曉這道神藏與你有緣,祂似乎並不認為你是龍。”

“我沒有完全的把握……”

“不需要顧忌,縱然拔除這劍吾也活不久了,吾死,你的修為還壓不住它們,用這劍斬我,斬龍成尊!”

“……好。”

慕語禾沉默了片刻,有些彆扭的說道:“父親,解脫吧。”

承啟血脈,在最後的關頭,慕語禾代替白龍子嗣叫出了那一聲稱謂,這是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

“哈哈哈,好女兒!好女兒……”

白龍張狂大笑,隨著金紋長劍拔出,笑聲也戛然而止。

“悲莫悲兮生彆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諸道失衡,大劫交周,夢鄉早已失去生死輪回之能,真君何必強闖呢?你所尋之人絕不可能在夢鄉之中。”

戴著巫祝麵具的司命攔在了慕語禾前,好言相勸。

在他們身後,是一片太虛混沌,其中有一世界極為獨特,形如雞卵,流轉著氤氳彩光,濃光若晝,在外流淌著一條銀白的河流,將其環繞。

“言語沒有意義,我隻信我見到的。”

慕語禾十分固執。

“罷了,君且去吧。”

司命見狀,也懶得多費口舌,不再阻攔。

在夢鄉外,有著忘川之水,足以令人忘卻一切,迷失過不知多少像慕語禾這般執拗之人,哪怕……嗯?

司命忽然一愣,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從記憶中消失,但就是記不起來。

夢鄉外有什麼來著?

不對,剛剛是不是有誰想闖夢鄉來著?

七百年,滄海桑田。

神性,人性,龍性,相互交織。

天墟,霽雪神山。

慕語禾坐在秋千上,默默的望著勤奮練劍的小陸傾桉以及一臉凝重,能被自已手上的劍敲腦袋的小樂臨清,心中隻覺得似曾相識。

此時此刻,她終究悟到白龍未曾說出的話,過去永遠觸及不到現在,現在永遠也觸及不到未來。

即使成為道君,似乎也永遠無法,永遠不可能再見到許平秋了,名為時間的天塹阻攔了她。

“回師尊,叫許平秋,言午許,平仄的平,秋天的秋。”

屋內,隔著屏風,慕語禾聽到樂臨清的稟報,一陣恍惚和意外。

是他嗎?是他…是他!

可自已怎麼會真見到他……

“去將他接過來吧,不用管那什麼考驗了,反正也沒什麼意義。”

“是,師尊!”

望著樂臨清高興的離開,慕語禾不知道自已這樣做是對是錯,隻是在等待中,她竟少有的心中浮現出一抹相見情怯之情。

猶豫再三,慕語禾戴上了那副麵具,但再猶豫了一下,她又將繡鞋脫了,隻著白絲,輕踩在地。

隨著門扉朝兩邊打開,記憶中那模糊的身影也愈發清晰……

“師尊,你怎麼流淚了?”

許平秋有些不解的俯身,伸手輕輕拂去了慕語禾清眸中滑落的淚光。

慕語禾清眸一顫,從回憶中清醒,看著眼前的許平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撒嬌似張開了雙手,直視著他的金眸,想要填補著因回憶勾起的悵然若失。

“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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