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裡夠,陳兄弟,馬奶酒不值錢,你們儘管拿,一路上喝了也能暖暖身子。”
“夠了。”
示意昆侖和楊方將酒水搬到馬背上。
陳玉樓便開口提出辭呈。
“還要多謝圖爾兄弟招待,我們急著趕路,就不多留了。”
“看這天氣,估計天黑前還有一場大雪,不能再耽擱了。”
“怎麼不多住幾天?”
圖爾明顯沒料到他們這麼快就要走,一下急了起來。
族長那邊都說好了。
晚上宰幾頭牛羊,將全村老少都喊上,燃著篝火迎接遠來的客人。
“陳某也想。”
“隻是,行程太遠,實在耽誤不得。”
感受著這些克孜人的熱情,陳玉樓何嘗不想留下過夜,這段時間本來就已經足夠疲憊,正好體會下異族的風土人情。
但東昆侖之行。
滿打滿算,也隻有六七天時間。
紅姑娘他們不清楚昆侖神宮的可怕,他卻是一清二楚。
入山之後。
一路凶險重重。
想要將時間節省下來,隻能是從路上。
“這……”
圖爾猶豫再三。
最終一咬牙。
“那我去和族長他們說一聲。”
說話間,他人已經轉身離開,走到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麵前,低聲說了些什麼,周圍人臉上都是露出
詫異之色。
和圖爾說了句話。
隨後他便再次返回。
“族長說,我們克孜人做事有自己的規矩。”
“既然陳兄弟一心要走,也請給我們一次機會,前途凶險,至少讓我送你們出天山禁地。”
“禁地?”
陳玉樓眉頭微微一皺。
還是經過圖爾一番解釋,他才明白過來,克孜人視昆侖山為神山,除卻祭神之時,平日不能輕易進出山中。
其中又有數次禁地。
按照巴克西的指引,那裡鎮壓著妖魔。
一旦貿然闖入,極有可能會陷入死地。
他們自小就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從不會入內,這次也是擔心他們遠道而來,不懂其中原有,誤入其中。
“也好。”
見他一心堅持。
陳玉樓實在不好拒絕,乾脆答應了下來。
他對那些所謂的妖魔禁地,其實也存在著幾分好奇。
或許……
與他們此行有所重合。
見他總算答應,圖爾臉上滿是驚喜,再不猶豫,轉身招呼了幾聲。
很快就有三四道身影越眾而出。
身形彪悍,氣勢驚人。
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煞氣,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獵人的身份。
另一邊。
阿依古似乎也知道丈夫要出門。
已經準備好了包袱。
至於小家夥薩烈,則是雙手捧著獵弓和箭筒,一張小臉繃著,看上去頗有幾分男子漢的氣勢。
“乖,薩烈在家,好好照顧你阿媽。”
半跪在地上,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接過弓箭,這才走向妻子,擦去她眼角的淚花,將包袱斜掛在身上。
看的出來他不善言辭。
對妻子也說不出太多情話。
不過溫柔的動作,以及眼神裡的熾烈,已經說明了一切。
“早去早回。”
阿依古心頭千言萬語,最後也隻彙成了一句話。
“好。”
圖爾點點頭。
又輕輕摸了下兒子的腦袋。
這才毅然轉身。
接過族人牽來的馬,翻身一躍而上,動作淩厲一氣嗬成。
在他坐在馬背時,與他隨行的三人也都負好了弓箭,騎馬趕了過來。
“上馬。”
“準備啟程。”
見幾人勒馬走到了最前方,顯然是準備帶路,陳玉樓一揮手。
刹那間。
一行人迅速跳上中意的馬。
在克孜眾人,以及阿依古和薩烈母子不舍的目光裡。
一行十多人。
差不多二十匹馬的隊伍。
踏著被積雪覆蓋的山路,咚咚的馬蹄聲中,泥塵四濺而開。
頭頂烏雲重重。
大有摧城之勢。
“雪路難行,千萬小心,彆摔下馬了……”
一連縱馬走出了好幾裡路,圖爾才忽然回過神來,他們柯爾克孜族人,從小就在馬背上生活。
像他兒子薩烈。
才六七歲。
就已經是牧馬的好手。
但這些漢人行商。
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顛簸。
示意兩個兄弟在前邊帶路,他則是勒馬等了片刻,直到後方幾人追了上來,才大聲提醒道。
隻是……
一句話還未說完。
就見到陳玉樓一襲披風的紅姑娘,縱馬從他身邊一躍而過,馭馬的本事,比起他也絲毫不遑多讓。
就是隊伍裡,年紀最小的姑娘。
也半點不見慌亂。
至於陳玉樓等人,從坐姿身形就知道,不是常年騎馬,絕對做不到那般如履平地。
“圖爾兄弟說什麼?”
峽穀中寒風呼嘯,將聲音也完全遮蓋。
陳玉樓勒馬,身下駿馬一雙前蹄高高揚起。
身上長袍獵獵作響。
發梢飄起。
身形卻如紮槍一般,沒有半點晃動。
“沒……沒啥。”
圖爾都被這一幕給驚呆了。
哪裡還會擔心其他。
連連搖頭。
隨即又補充了一句。
“哦,對,我是想說,過了這條裂穀,再往前走個六七十裡,就能抵達禁地了。”
“好。”
陳玉樓點點頭。
這個距離倒不算遠。
就算冰川雪路難行,但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接下來的行程。
和圖爾說的大差不差。
雪山、風穀、危崖、關隘。
被狂風吹來的雪,就像是砂石一般砸在人的身上,也就是他們一行人氣血過人,才能勉強通行。
但
就算如此。
過昆侖山埡口時。
還是被冰雹和雪粒砸的痛苦不堪。
山裡的天,來的總是比外麵要早一些,才過午後,也就三四點左右,天色已經灰蒙蒙一片。
大團鉛雲近在頭頂,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得到。
鵝毛般的大雪。
已經嘩啦啦落下。
之前他們隻經曆過雨幕,而今,一行人騎在馬背上,行走在山腳下,隻覺得天地間就像是籠罩起了一層白色幕帳。
視線被完全遮掩。
什麼都看不清。
直到越過一段刀削般的絕壁下後。
領頭的圖爾等人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緊隨其後的老洋人忍不住出聲詢問。
在這種絕壁下駐足,可不是什麼好事,萬一因為馬蹄聲引起雪崩,到時候他們極有可能全都葬身其中。
但麵對他的發問。
圖爾卻是一臉的凝重。
隻是伸手指了指遠處。
“看……那裡就是妖魔之城!”
聽到這句話。
跟上來的陳玉樓等人,哪裡還敢多想,立刻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紛紛抬頭,凝神望了過去。
隻見彌漫的雪霧深處。
一座隻剩下殘垣斷壁的古城……恍然出現在了冰川絕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