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閒得無聊。
腦子裡事多,這口煙抽長了,等我把煙從嘴裡抽走,一半都燒沒了。
我看著一長截搖搖欲墜的煙灰發呆。
找到納格蘭,我就該回去了,那時不知道沈夢還在不在小鎮上,我是希望他在呢?還是走了呢?我在這裡拖拖拉拉又很積極地做這做那,究竟是想早日找到納格蘭,還是最好一直這麼拖著,不用回去麵對沈夢?
糙踏馬的淡,要男神有男神,要粉絲有粉絲,好好的日子過得這麼風光,能不能不要這麼煩?
我才閉上眼睛,準備哀歎一聲,就聽露台門響,葉拉赫那屬於大提琴低音區的聲線隨著響起,“九宮格畫手和偷拍攝影師,你想知道哪一個?”
我嘶了一聲,甩開燙到手指的煙頭,“當然都想知道。”
“貪得無厭。”葉拉赫在另一張躺椅上坐下。
煙民做了近三年,這還是第一次被煙燙到,我打量著夾煙的手指,臉冷,口氣淡地回答,“說正經的,玩笑少開。”
“頭不疼,手疼了?口氣這麼衝?”葉拉赫察覺到我的疏離,“煙頭燙到,又不是我害你的,有必要把氣撒我身上嗎?我看你沒事還是少抽兩支吧,沒看到連香煙廣告都是大大的吸煙有害健康嗎?”
我不想跟他套近乎,他今天話還特彆多。
“你聽說過‘狐生令’的故事嗎?”麵對我拒人千裡的沉默,他突然轉移了話題,沒等我回答,他繼續說,“有隻狐狸,在它弱小無助饑寒交迫的時候,偶遇一個人類,受到他的照拂,平安渡過了那年的寒冬,它自此產生了修煉成人的強烈願望,為此它曆經了更多的苦難,熬過了比那年嚴冬更難熬的日子,終於修成了人形,它到人間,尋找舊年裡那個給過它溫暖、成就它修煉的男子,誰想,一切都變了。”
我靜聽著,他的故事卻戛然而止。
“你想說什麼?”我終於開口,他是那隻狐狸,納格蘭是那個男子?
“這世上一廂情願的故事實在太多。”他淡然一笑,不再繼續,站起身,離開。
我一個人在暗夜裡繼續坐著,看著地上那點煙頭上的暗火,忽明忽暗,在冰冷的地麵上,垂死掙紮。
他讀懂了我的拒絕。
我不是他的救命稻草。
也許我們可以成為彼此的救命稻草,隻是我不願意去嘗試。
掌中機輕微地震動了一下,我拿來查看,是葉拉赫發來的短信,能找到九宮格靈魂畫手的地址。
塑膠情誼的小船避過了出軌的危險,重又納入正途。
我微微一笑。
淩晨四點,星光漸暗,晨曦未啟,零星的街燈照著路麵,一段明,一段暗,我沿著鐵軌往黑暗深處走。鐵軌兩側的水泥高牆上,畫滿了各種塗鴉,在公共財產上塗鴉是被禁止的,一旦發現,會被罰款,並強製自行清除塗鴉,情節嚴重者,會被拘禁罰以社會勞動。這裡,因為人煙稀少,空牆多,而成為街頭畫師們的必選之地。淩晨時分,連列車也幾近停運,寂靜的夜,在這裡無限延伸。我沿著鐵軌走了很長一段路,才看到人,高瘦的身影沒在燈光的尾影處,黑得隱隱綽綽,幾乎看不真切,他卻好似不用眼睛,隻憑感覺,在一片空牆上揮灑自如。
血色玫瑰的海洋,糾纏的枝乾上荊棘叢生,玫瑰花刺穿破人的肌膚,噴湧而出的血,與玫瑰的枝乾結為一體,向天空延伸而去。
他畫的十分投入,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已經近到咫尺。
“咳,咳。”我很不合時宜地咳了兩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特彆刺耳。
畫手頓時驚醒,來不及察看,抓起噴漆包,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