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秋踏前一步,碎裂天罡,拇指滑刀緩緩出鞘,有足以擠壓四方空氣的強烈天象凝聚於那柄凶惡之刀。
下一刻,峽穀之地轟然站起一個百丈柳千秋的持刀戰神法相,柳千秋雙手握刀,峽穀開始寸寸斷裂。
天地武道,有法天象地的高大法門,那是大宗師二重長生境的壓箱底絕技,此造威能足以開山斷江,鬥轉星移。
法相舉起數十丈的開天大刀,刀身氣焰可裂蒼穹,戰意全盛的柳千秋握刀騰空,麵對那座刀江劍山,眼神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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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遠在京城的所有宗師高手都能感覺到這一股龐然的氣勢,京郊百姓隻當是見詭異天象並未有所察覺,而內城太平城裡那座門庭深深的相府之內竟牽動異象!
有座被譽為府內禁地的瞻觀閣原是一攤死水的偏靜之地,此時卻閣門大開,有個黑衣老人拎著酒壺踏足禁地,身邊跟著一人一身素色長袍猙獰麵孔刀疤獨眼,正是秘殺堂十八宗之一的唐焰。
瞻觀閣樓按九星八卦的奇門布局建立,內有八十一個宮位,每個宮位設有陣法地壇,由隱士高人坐鎮其中,倘若隱士身死,則法壇燈滅,一一數來,這燭台隻剩下了十八盞,這也意味著已經有六十名奇士死於非命。
如今黑衣老人踏入閣樓,又親手將幾盞燭台熄滅,關閉了幾個宮位之後坐在金玉鋪就的台階之上,仰頭喝酒。
十天衛的頭號殺手唐焰對黑衣老人恭敬道:“相爺,一線穀那裡看樣子要一刀訣了,我們是否去添一把火?”
秦清泉不置可否,殿內燭火微晃,這位南朝權柄最盛的老人眯起眼來,身後有十幾道鬥篷人緩緩走來。
唐焰猙獰的臉龐露出一抹瘮人的笑意,“你們,也饑渴難耐了?”
其中一名鬥篷客抖起袖袍,冷哼道:“曲九州,向竹海,盧斬風……這些新人如此不濟事,我們這些老家夥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有兩位鬥篷客攜手上前一步,摘下鬥篷是為長相清秀的一男一女,抱拳道:“首輔大人,苗疆靈芝山烏氏夫婦,願請戰。”身背一柄劍氣淩厲的古劍的鬥篷客也不甘示弱,沉聲道:“廣陵龍王劍,吳前塘,請戰。”“算老夫裘百葉一個。”一個腰間纏有斑斕花蟒的瘦長老者摘下鬥篷,咧嘴冷笑。
黑衣老人將秘殺堂重高手的請戰置若罔聞,將酒壺一飲而儘,輕輕地擱放在台階上,緩緩走向身後那扇禁閉的大門。
秦清泉伸手撫摸那巨門上的奇怪紋路,怔怔出神,道:“你若是能早點醒來……”
唐焰眼神微眯,提醒老人,道:“秦相,機不可失啊。”
黑衣老人收回視線,眉毛微皺,淡淡道:“罷了。”
唐焰沉默不語,望向西郊一線天峽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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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山穀綿延兩百裡殘岩斷壁,飛石遮空。
無數柄飛劍沉入穀底後,高大刀客法相也隨風消散,連同百裡之外的那些各方斥候密探儘數葬此地。
塵埃飛揚彌漫天地之間,待濃雲散開,刺眼陽光再次灑入廢墟,魁梧刀客挾帶那襲已經暈厥過去的白衣走出石穀,來到那尾峽穀一側鏡麵小湖旁清洗傷口。
湖麵波光粼粼,有兩柄殘刀插在湖麵礁石上,刀身傷痕累累。
柳千秋將白衣放至身邊,低頭看了一眼那肩上鮮血淋漓的血洞,額頭溢滿汗珠,小心翼翼地擦洗後撕開一條衣衫破布仔細包紮好傷口,伸了個懶腰。
他回頭審視了一番這個刀劍雙修、兼得劍聖劍術與刀仙刀法的年輕人,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波瀾。他柳門於沙場練刀,蟄伏江湖數載,韜光養晦,能有今日之成就,全憑持之以恒地苦練刀法,每日以陌刀刀法抵禦大漠風沙,磨煉體魄與意誌,其中艱辛,豈是他人所能體悟?如今終成大器,實至名歸地成為天下第一刀客,也算是正式從那位敬仰之人手中接過傳承。
回想往昔,恍若隔世。當年那一戰,他初出茅廬,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自量力地去挑戰那位南陵朝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戰神,其結果不言而喻,自是一敗塗地。此後邊關征戰,那人封刀使槍,裂土封侯。柳千秋本以為此生再無機會追上那人的背影,直至聽聞他戰死沙場後,才知曉衛義庭之所以改槍棄刀,乃是因那一戰後,這位戰神庇護後輩,不願掩蓋柳氏一門在刀道上的輝煌。
江山代有才人出,可以說正是衛義庭在刀道一門的“隱退”才成就了他柳千秋的刀道,而將來能接過他衣缽的就是眼前身著白衣的小子了。
柳千秋灑脫一笑,緩緩起身望向四麵八方的湧來的強大氣機,反手握起那柄深埋入湖麵的赤刀,朝日落西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