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堅韌的女人,對死亡沒有任何恐懼。
但直到此刻,當死亡真的與她無比接近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那些隻不過是她的臆想。
怎麼可能會有生命,不畏懼死亡呢?
“嗬,可你殺不了我,不是嗎?”李誠蹲下來,強行捏住她的下巴,欣賞著她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以及脖子下麵不能描述的風景:
“蕾吉娜,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你我之間的騎士之誓仍然生效,你無法反抗我。”
“嗬嗬,是啊,所以,殺了我吧……”蕾吉娜雙眸中已經有了死意。
原本以為自己遇到了騎士中的君主。
沒想到,遇到的卻是一個人渣中的人渣,初生中的初生。
“你就這麼死了,你的妹妹怎麼辦?”李誠玩味地看著她。
“你……難道還想用我的妹妹,脅迫我,讓我為你賣命嗎?”蕾吉娜猛地昂起頭。
“嘿,你還挺聰明。”李誠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蕾吉娜:……
“嗬嗬,精靈族的王女啊,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對你動手?”李誠又笑著:“按理來講,既然我知道你對我完全無害,我完全就沒必要做這一出,不是嗎?”
“唔……誰,誰知道你個混蛋到底在想什麼?”蕾吉娜把頭扭向一邊。
但李誠可不會慣著她,一把又給扭了回來:“我呢,特意讓你看到我不受契約的限製,特意讓你襲擊我,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到,可不是為了戲弄你。”
“……”蕾吉娜盯著他,不發一言。
“我呢,是為了告訴你,我和其他的人不一樣。”李誠撩起她的栗色發絲:“我能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們所謂的常理,所謂的公約,對我而言,形同廢紙。”
蕾吉娜的眼神中浮現出了掙紮與慌亂。
就算她再不想承認,這也是事實。
“你我之間的約定仍然有效,隻要我想,我就能夠救出你的妹妹,這就是我的承諾。”
“我……憑什麼相信你?”蕾吉娜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有的選嗎?難道你要指望著你的父母,你的族人來救她嗎?”李誠嗤鼻一笑:“這麼多年了,他們有過這個念頭嗎?”
“那,那是因為……”
“因為你和你的妹妹,雖然都是王女,但卻並不是那位王後的女兒,你們兩個,隻不過是你們父王不願意麵對的產物。”李誠毫不留情地背誦起了設定集:“隻不過,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女人的孩子。”
“彆……彆說了……”蕾吉娜眼神躲閃。
“嗬,為什麼不讓我說?蕾吉娜,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吧。那位王後的女兒,會來深淵成為臥底嗎?”李誠揪著她的頭發,戲謔地笑著:“會去做什麼實驗,連笑和哭的能力都失去嗎?”
“會待在這恐怖萬分的深淵之中,一呆就是幾十年嗎?”
“彆說了,求求你,彆說了。”蕾吉娜使勁掐著自己的大腿,遏製著身體的顫抖。
“嗬,蕾吉娜啊,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會對自己妹妹的到來毫不知情?”李誠附身在她耳邊低語:
“為什麼偏偏這麼巧,你的妹妹會撞上你所在的深淵部隊?”
“你……你,你胡說,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蕾吉娜嘶吼著,她甚至已經忘記了遮擋自己的身體。
她已然忘記了那所謂的羞恥心。
“其實你心裡很清楚的,不是嗎?其實你早就猜到了答案。”李誠繼續訴說著,臉上的戲謔也漸漸變成了憐憫:
“你真是恨我嗎?蕾吉娜,你真的隻是因為我欺騙了你,所以就對我有了殺意?”
“還是說,我讓你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想起了另外一個,背叛你的人?”
“想起了,你的父親?”
“不要說了,我求求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好不好?”蕾吉娜昂著頭,麵無表情的臉,卻早已被淚水哭花,她趴在地上,用力地用額頭敲擊著地麵,一下,又一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為什麼要殺你?你又錯在了哪裡?”李誠卻扯住了她,細心地幫她擦拭著眼淚:“你根本沒有錯,你做到了你父親要求你做到的全部。”
“錯的從來都不是你,而是你的父親。”
“他不僅殺掉了你的母親,還把你派來了這裡,把你的妹妹送到你的刀鋒之上。”
“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我……”蕾吉娜搖著頭,她麵癱的臉竟然有了細微的表情,眼角有了細紋,額頭上翻起了青筋。
“回答我,蕾吉娜,回答我,為什麼!”李誠驟然放大音量。
“我,我不知道,你彆問了,我不知道……”蕾吉娜不斷搖著頭,試圖逃避。
“你知道的,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告訴我!”李誠一把見她拉過,用自己的額頭頂著她的額頭:“告訴我!”
“因為……因為……因為王位……因為精靈一族的王位……”蕾吉娜泣不成聲:“現在王後的父親,天命王庭的那位王儲大人,願意讓女兒和他聯姻,願意幫助他登上王位,但代價……就是我的母親,還有我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逼我說出來?”
“為什麼,他要這麼對我,對我的母親?”
“為什麼……我身體裡要流淌著他的血?”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蕾吉娜嘶吼著,咆哮著,她的臉猙獰萬分,可以說毫無美感。
那因為實驗喪失了做表情能力的臉,卻在嘴角和眼角的誇張動作下撕裂。
“滴答,滴答,滴答。”
鮮血與淚水交織在一起,以無可雄辯的姿態,傾訴著厄運者的悲鳴。
若逆流的冥界之河。
也若咆哮著爆發的熔爐火山。
李誠悲憫地看著蕾吉娜。
這就是PC版本中,蕾吉娜瘋掉了的真相。
在天命王城外城的最深處,她不僅失去了自己的妹妹,還在那個接肢王儲的背上。
看到了自己母親的手。
那隻手上,還戴著他送給她的戒指。
他是她兩個孩子的父親,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愛過的人,他是那曾約定要一生一世照顧她,永遠不分離的人。
這就是一切的真相。
這就是李誠要拆掉的那顆定時炸彈。
讓蕾吉娜瘋掉的炸彈。
“和我一起走吧。”
李誠朝著悲鳴著的女騎士伸出手。
蕾吉娜怔在了原地,緩慢而僵硬地抬起頭:“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李誠凝視著她的眼睛,宛如凝視著深淵:“全部的你。”
“不是精靈王女蕾吉娜,不是深淵臥底蕾吉娜,也不是蕾哈娜姐姐蕾吉娜,而隻是,蕾吉娜。”
“嗬,我?”蕾吉娜用手指扯住嘴角,擠出一個僵硬若小醜一樣的笑容:“沒了你說的那些,我還是什麼?我又還有什麼呢?”
“我什麼都沒有,我的生命根本沒有意義。”
“若果你沒有生命的意義。”李誠蹲下來,撫摸著她的頭:“那就為我而揮劍吧。”
“我會和你一起拯救你的妹妹。”
“我會和你一起,向那殺死你母親的天命王庭,向你那怯弱貪戀權勢的父親,向這個世界上,所有傷害過你的人,複仇。”
“複仇?”蕾吉娜握住他的手,眼角的血淚毫無止住的模樣:“我做得到嗎?”
“你做不到,但我們,做得到。”
他就這樣,一邊說著,一邊凝視著蕾吉娜的雙眸。
就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鐘,也可能是一分鐘,還可能是一秒鐘。
精靈的王女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她嚶嚀著點了點頭:“嗯。”
李誠的嘴角翹起,他拍拍手,影子也隨之而動。
夜雀從中走出,將一身黑袍扔在了她的身上。
“這是?”蕾吉娜捏著那袍子,似乎聞到了一股幽蘭的香氣。
“我送給你的禮物,蕾吉娜小姐。”李誠溫柔地笑著。
“從今天起,你就是主人的了。”夜雀冷哼一聲:“記住,如果你有一點對不起主人的,我都會殺了你,也會殺了你的妹妹,我保證。”
“嗯……”蕾吉娜握緊那袍子,輕輕點了點頭。
“現在,快滾吧,不要待在這裡了!主人要睡覺了!”夜雀又冷哼一聲。
“好,我知道了。”蕾吉娜站起身來,又看了李誠一眼,這才抱著那袍子,往屋外走去。
她嬌嫩的玉足踩在盔甲的碎屑上,劃出一道一道的傷口,但她卻對這一切置若罔聞,搖搖晃晃地往前麵走著。
李誠知道,對於蕾吉娜而言,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了。
她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新的命運。
但李誠願意給她這個時間。
他需要的,不是在家族和他之間,在忠誠與大義之間來回搖擺,舉起不定的合作者,而是完完全全忠誠於他,願意為他而死的屬下。
嗯,最好是能乾的屬下。
無論從哪方麵來看,蕾吉娜都滿足著能乾這一屬性。
雖說還需要馴服與調教,但李誠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夠品味麵癱女騎士的滋味兒了。
“哼。”夜雀盯著蕾吉娜的背影,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裝出一副無心的模樣,把腳尖點起了一些:“那麼主人,夜雀也告退了。”
李誠有些好笑的看著夜雀,他總感覺,這個半魔少女的語氣與往常似乎不太一樣,多了些……酸味。
“夜雀不開心嗎?”他玩味地笑著。
“夜雀很開心。”少女偏過腦袋。
“嗬,夜雀,這個給你。”李誠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條項鏈,遞到了夜雀的麵前。
“夜雀為主人辦事,不需要回報。”半魔少女連忙後退一步。
“不是回報,是禮物。”李誠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把項鏈硬生生塞了進去:“之前我說過,暴怒父神的事情,你做的很棒,對吧?”
“嗯。”兜帽下的少女,臉蛋有些紅。
“但那是在外人麵前,所以我這麼說。”李誠掐掐她的臉:“現在就我們兩個,我必須得說,你那樣做,太危險了,知道嗎?”
“我……”少女露出了很不服氣的表情,但立馬就被她壓了下去:“夜雀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麼,你知道了。”李誠又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但我也知道,我說了你也不會聽,所以,你把這個項鏈帶上。”
“這東西是脫離型的遺物,算是一個保命的手段,明白了嗎?”
“哦……謝謝主人。”夜雀把項鏈攥緊了。
“嗯,要不要我幫你帶上?”李誠又問道。
“……”夜雀腮幫子一下子就鼓了起來,像是一隻倉鼠。
接著,她的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輕輕一跳,就又縮回到了影子裡麵。
隻是那握著項鏈的手,怎麼都沒有鬆開。
‘嗬,小傲嬌。’
李誠嘟囔兩聲,嘴角輕輕翹起。
那脫離用的遺物,可是他從裡爾那裡毛的,評級可不低。
不過李誠有再生回溯,到是用不到那玩意兒。
給夜雀這個不要命的戰狂,倒是挺合適的。
他看著指揮室內的一片狼藉,搖了搖頭,伸了個懶腰。
今晚有夠累的,也該睡覺了。
“嘖嘖嘖。”莉莉絲飄在他的身旁,砸吧著嘴:“今晚,有兩個女人睡不著嘍。”
——
另一個營帳內,換好了黑色緊身衣的蕾吉娜小姐,將寬大的外袍套在了身上。
這戰袍是雙層的,裡麵的緊身衣上麵放置著各種各樣符文,在能夠增幅身體素質的同時,還裝置著各種元素類的瞬發法術。
光看那些符文的效果,和法術的數量,蕾吉娜都知道這玩意兒的造價有多麼高昂,製造者的水平有多麼的超凡脫俗。
更彆提那流轉在上麵的,能夠不斷再生的布料了。
而在緊身衣的外麵套著的那層寬大袍子,竟然比她之前穿的那套盔甲都要堅硬,上麵還有很多她見都沒有見到過的防禦術式。
“這家夥,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這個組織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哎。”
蕾吉娜歎了口氣,又把外袍脫掉,對著穿衣鏡扭動著身體,欣賞著鏡子裡的自己。
由於穿著緊身衣的緣故,她那誇張的,起碼有H級彆的強者之證,顯得更加雄偉。
而比那強者之證規模不遑多讓的蜜桃臀,更是一看便知,是深蹲的好材料。
“哎,平時穿的都是盔甲,現在穿這種衣服,好……好羞恥……”
一邊說著,她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剛剛在指揮室內的經曆。
自己衣物儘碎,跪伏在地的模樣,在腦海裡不斷閃回。
“該,該死的,你,你要說話就好好說嘛,為嘛要……要這樣子搞……就為了撕碎我全部的偽裝嗎?”
“可,可惡的男人……就不能好好說話……”
她的臉頰紅的像是落日的餘暉,整個人難為情地側躺到了床上,抱著懷裡的衣服,局促無比。
“嗯……真的要跟他一條路走到黑了嗎?”
“向天命王庭,向精靈一族,向我的父親……複仇……”
“真的做得到嗎……”
“我能信任他嗎?”
這麼想著,她的腦海裡又閃回了幾幅孩童時的畫麵。
那是她和妹妹,與父親母親生活在一起的片段。
那些片段剛一出現,蕾吉娜就頭痛不已。
就這樣默默忍受了幾秒鐘之後,她才攥緊了拳頭:“背叛者……”
“李誠,希望,你和他不一樣……”
“算了,先不想了,反正我也沒辦法反抗他,他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唄。”
“這樣的話,哪怕他也背叛了我,我也不會……再這麼哀傷了。”
她蜷縮著身體,雙眸中的死氣很旺。
也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一陣滑膩的觸感,從皮膚上傳來。
“啊!這,這是什麼啊!等等,啊!”
隻見身上的緊身衣,正在一點點溶解,與她的身軀合二為一。
與此同時,一種奇妙的力量,鑽入到了她的身體當中。
她能從那力量中,聽到熟悉的心跳,感覺到熟悉的觸感。
那是……
李誠的心跳。
“這是……這些是……再生之力?這力量叫再生之力?是……李誠大人的力量?可惡,好癢……”
“不祥之刃……”
“從今天起,我就是不祥之刃的一員了嗎?”
她再次睜開眼睛,栗色的短發變成了雪色,雙眸更是和李誠使用再生之力時一樣,變成了帶著電的紫瞳。
這些異象隻是短暫的出現就消失了。
但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的實力竟然突破了第八階段的桎梏。
那是困擾了她數十年的桎梏。
她用儘全力,也未曾鬆動的界限。
蕾吉娜大口的喘息著。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著,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崇敬:“這就是……你給我的禮物?”
“該死的……”
“你到底是……”
“何方神聖?”
——
另一邊,破釜沉舟跑步訓練終於結束了。
由於都簽訂了契約,也由於幾個小出生都在練習自己剛剛得到的遺物,今夜的營地,守衛並沒有昨夜這麼森嚴。
內斯普教授握緊閃爍著金色光芒的手心,悄悄潛入到營地後方的草叢之內。
雖然同樣是年輕人的模樣,但與早上那個滿臉無奈的衰樣不同,今晚的內斯普眉宇中帶著上位者的高傲。
而他身上的魔力,也並沒有被完全清除,反而遊離著,在他身前凝聚成一層隔絕禁魔咒語的隔離層。
但作為代價,那被他附身的學生,身體正在潰爛。
他就這樣來到了草叢之中,在草坪上,畫了一個魔法陣。
下一瞬,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
若是李誠在這裡,他輕易就能聽出,聲音的主人不是彆人,正是接肢王儲。
“怎麼回事?你怎麼在深淵裡?”接肢王儲疑惑。
“那可就說來話長了。”內斯普甕聲甕氣:“不談這個,怎麼了,找我什麼事?”
“嗬,老家夥,你知道嗎?上一次咱們在滿月學院的布置雖然出了問題,但我卻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家夥。”
“嗬,有趣?你管損失兩個8階的護法叫做有趣?”內斯普沒好氣地說道:“而且,那個拉塔尼亞你也沒有帶回來,你應該清楚,不僅僅是你要她,秩序教會也要她。”
“奇了怪了,秩序教會要她做什麼?”接肢王儲疑惑:“他們不是故意留下活口,讓她在必要的時候,指認凶手嗎?”
“具體的我不清楚,似乎是教廷內,某位威望很足的人物,查到了當年滅族慘案的線頭。”內斯普搖搖頭:“算了,說說吧,你到底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嗬嗬,我遇到了苦痛的神選,嗯,那是一個能夠理解我偉大計劃,理解我偉大思想的人,我毫不懷疑,我和他是難得的知己。”
接肢王儲的話語中,透露著無法抑製的欣賞。
甚至還有些病態的,像是科學怪人一樣的狂熱。
內斯普也習慣了他這個態度,皺眉問道:“神選?是苦痛教派的聖子?”
“不不不,他是特殊的那一個,並不在教派之中。”接肢王儲輕笑一聲:“他的名字,叫做……”
“修斯·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