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踉踉蹌蹌站起身,撅著屁股吃力往前挪,不時吐掉嘴裡的碎泥。
韓淩卻按耐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一把從李金手中奪過手諭。
這一刻他比李金更緊張,為了保全河工性命,他甚至將自己也搭進來了。
韓淩接過手諭,仔細查看一番,確認無誤後麵露喜色。
“李金啊李金,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提起這事兒李金就來氣,指著黑風烏騅破口大罵。
“這畜生不是頭好畜生!!!”
“我讓它快一些它偏要慢,轉彎時我讓它慢一些,它偏要快!!”
“結果一路上摔了十多次,不聽指揮也就算了,它還去偷百姓種的稻種吃,又貪嘴,又頑皮!真不知阿朵哆是怎麼馴服它的!!”
“籲——”
黑風烏騅可能也知道李金是在說自己,誤以為他在誇獎自己呢,歡快的揚起前提來了一聲嘶鳴。
李金與韓淩臉色一沉。
還真是人如其馬,馬如其人,都是那麼的大智若愚。
韓淩連忙傳令道。
“副將,丞相手諭在此,速速放人!!”
“來人,速速去扶李大人去休息!!”
“不了!!”
李金連忙擺手。
“有些事情丞相不跟本官算賬,但是本官必須自己將這筆賬算清楚,這樣才能給丞相一個交代!!”
看著李金一瘸一拐往溝渠高處走,韓淩陷入深思。
他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麼丞相會讓自己堂堂一位將軍來執行抓捕河工和監斬河工的小事。
畢竟這兩件事,隨便派出一位副將也能完成的很好。
可現在他總算明白了。
因為自己一直在幽州任職,對幽州有著深厚的感情,隻有自己,才會給李金足夠多的時間來要到手諭。
如此細細想來,似乎丞相一開始就不準備殺河工,隻是想止住這股貪墨之風。
一念至此,韓淩對賈淩雲打心眼裡佩服。
“丞相高瞻遠矚,我不能及也!!”
“隻是這種事來一次就好,若是再來一次,隻怕...我得嚇死在這兒了。”
此時李金站在高處,將自己跟賈淩雲承諾三個月之內治理洪水的事情告訴了所有河工,河工們聽到自己不用死了,並且丞相相信他們,自己還能乾修建溝渠,治理洪水的活兒,頓時喜極而泣。
“謝謝丞相大恩大德!!”
李金話鋒一轉,冷眼環視眾人。
“此處不是戰場,卻勝似戰場,你們不是將士,卻勝似將士,溝渠分流,堤壩衝毀,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貪墨了!!”
“那些畜生用一些假冒偽劣的殘次品代替上好的材料,這次你們犯得是小錯,洪水雖說沒能衝毀盧關,可丞相天威依舊拿下了盧關!!”
“若是建造泄洪溝渠時又有人貪墨,豈不是讓丞相千年之功毀於一旦!!!”
李金的話擲地有聲,河工們臉上露出羞愧之色,紛紛在底下呐喊。
“誰從裡麵拿錢了,趕緊站出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幽州河工水平不行!!”
“哪個不要臉的,若是等李大人查出來,我定要宰了他!!”
“......”
人群中沸沸揚揚,總算有人頂不住壓力站出來了。
“都彆說了!!”
“我拿錢了....”
那人耷拉著腦袋站在溝渠旁邊。
“原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洪水迅猛,錢在幽州錢莊票號存著,存票在我枕頭”
那人說完,縱身一躍跳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河水滔滔,暗流湧動,就算是再熟悉水性的人,也會淹沒於此。
有一個人帶頭,河工人群中又稀稀拉拉走出五十多人,他們沒有猶豫,甚至一句話也沒有交代,齊刷刷跳入河水中。
李金不忍的彆過臉去。
作為常年與溝渠河岸打交道的官吏,隻需翻看賬本便會知道哪個環節出現問題,那些跳河而死的人與他心中猜想的人相差無幾。
“好生體恤他們的家人,諸位...切莫...切莫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