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得了信,都急急忙忙的往那裡趕去,到了地方,見碧月娘家已然守在那裡,陳姨娘哭倒在床上,碧月父親隻顧著跳腳大吼大叫著:“果真有辱斯文,我女兒好端端的嫁於他家,我隻道生下個大外孫孫也算是不負了我兒的辛苦,誰料想悄無聲息的就要要了我女兒的性命。這還了得,豁出去我這條命也要與他們這些狗娘養的較量一番。”
薛姨媽聽了甚是頭痛,哪個女人不生孩子,莫非她就願意碧月血崩,剛剛接生婆子也說過了,明明碧月生下孩子好的很,怎麼突然就血崩了呢,還多花了她家的銀子呢。眼下倒也不好說什麼話,隻得過去安慰他們道:“舅老爺且安心些,大夫已然過來問診了,也是京裡出名的醫生,那穩婆也都是老手了,碧月必定沒事。”
碧月父親不見薛家來人還好,見了反倒上勁兒了,緊著就要上前揪住薛姨媽的衣袖質問她,還是貼身婆子止住了他,薛蟠適時趕了上來,一把推將過去,險些推到了地上,嘴上大罵道:“什麼東西,也敢與我母親揪扯,敢是不知道王法麼。”
碧月父親見了薛蟠,已是矮了一分,又見他氣勢洶洶,倒是想起了薛蟠在外麵做下的事情,攤上這樣一個呆霸王,他也不敢奈何什麼,剛剛不過是借著名頭大鬨一通,以示薛家的沒理,自家好占據道德高點,如今見薛蟠氣勢上了來,自己倒是先行弱了下來,喏喏的說道:“好賢婿,自己的媳婦不管,還要打殺自己的嶽父,這是從何處說來。”
薛蟠斜瞄一眼孫氏,見其臉上似笑非笑的模樣,頓時心上一凜,大喝一聲道:“什麼媳婦嶽父,你敢是瘋癲了麼,不過是一個妾室罷了,也敢說這個話,這世上還有正道天理麼。”
碧月父親喏喏而退,隻不敢說話,縮在那裡等著尋機而走,還是碧月嫡母看不過眼去,站出來問道:“老爺剛剛說話是有偏頗,隻是小婦人倒是想問太太一聲,既是我家大姑娘生子,那孩子哪裡去了,接生婆子又去了哪裡,姨娘身子是強健,猛一聽得孩子被人抱走,可不就是純純的急出來的血崩麼。還有,若是接生婆子一直在這裡,我家大姑娘何至於拖到現在醫治。我家大姑娘生子,太太、大爺和大奶奶都哪裡去了,敢是生的不是你家的孩子,還是說等閒不將我家大姑娘的性命放在眼裡,這還是自家侄女呢,竟是藐視如此,我倒要去叔老爺那裡求個恩典,叫叔老爺做主才是正理。”
薛姨媽聽了,方移步上來,請了碧月一家子進了內室坐著,那裡接生婆子正在緊張的給碧月止著血,大夫在屏風前指揮著接生婆子。
聽了薛姨媽的解釋,碧月父親臉上不好看起來,站起來說道:“雖說我女兒是個妾室,畢竟也是世家出身,又是貴妾,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兒,怎的一生下來就送與彆人,薛家太太倒是樂善好施,可也該憐憫我家女兒一二才是。”
薛姨媽心知此事沾了碧月娘家就是不好辦,畢竟也是自己娘家人,心裡發苦,不知該做何話說,就聽得薛蟠哼了一聲冷笑道:“憑管賤妾還是貴妾,敢是不是個妾室麼。王姨娘生下來的,若是交了她自己撫養,隻能一輩子是個庶子,那家財更是與他無緣。如今大奶奶開了天恩,將孩子寄在自己名下,這對於孩子可就是個大大的好事,天大的運氣臨到他頭上了,庶子變嫡子,還是嫡長子,萬貫家財都是他的,你們不念佛也就是了,還要叫嚷,不見你女兒如今正暈在床上不省人事麼,非得再攪了她的清靜,斷了大夫和穩婆的治病才好?果真是個蠢貨。再者說了,妾室生子,本就該嫡母撫養,不在乎那寄不寄名,你們也算個世家出身,連這點子道理也不懂麼。”
碧月父親聽了張口結舌,說不出來,還是碧月嫡母氣道:“大爺說的輕飄飄的好話,果然好氣勢。庶子是該由嫡母教養,大奶奶心善,要給那孩子前程,我們本不該攔著,隻是為何偏偏要趕在大姑娘生產之日抱走,不是趕著叫大姑娘血崩了麼,果真好算計。”
薛蟠聽了跳了起來:“你說的什麼鬼話,既是抱給嫡母撫養是正理,早抱走也是抱走,晚抱走也是抱走,你管何時抱走呢。自王姨娘懷孕以來,大奶奶每日裡是燕窩雞湯的伺候著,要天上的星星不敢給月亮,下人也是超了分例的給,倒叫你說出不是來了,可見人心險惡,甚麼也能想的出來。”
陳姨娘哭的慘慘的,往日靈動的嘴再也說不出話來,隻顧著伏在案上哀哀的哭著,她在心裡哀痛的想著,做妾室的就是這樣的下場,貴妾也是妾室,這話果真沒錯,眼睜睜的看著外孫子被人奪走,女兒被欺,自己卻是不能發聲,早知道自己就不去四處尋覓方子給女兒了,何至於落得如此田地。
碧月父親靠在那裡一聲不吭,心裡也是苦澀無比,因想到,薛家說的的確不錯,庶子變嫡子,對於外孫子自然是大大的好事,唯獨對自家不好。剛一降生就抱了嫡母那裡去了,名字也寫在了嫡母名下,明擺著就是平白給薛家大奶奶生了一個兒子,隻是女兒自己受罪,現在還生死不知。待那孩子長大,自然是以嫡母為尊的,隻怕這一輩子也不知道誰是生母,又哪裡尊到他這個外祖頭上呢,就是繼承了萬貫的家財,也便宜不到他家手上,可見無甚用處,自家又喜從何來呢,嫁了碧月過去,竟是嫁錯了,遂後悔不迭。
碧月嫡母倒是憐憫了碧月起來,一來碧月嫁過來也曾給了她些許好處,她還念著碧月的好,二來她也是個婦人,這生產的苦楚她也是知道的,更兼著碧月血崩,更叫她覺得碧月的可憐,也在那裡哀歎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