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聽了說道:“我的兒,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時氣糊塗了。”
寶釵笑道:“這才好呢。他又不怕媽,又不聽人勸,一天縱似一天,吃過兩三個虧,他倒罷了。”
薛蟠睡在炕上痛罵柳湘蓮,又命小廝們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
薛姨媽禁住小廝們,隻說柳湘蓮一時酒後放肆,如今酒醒,後悔不及,懼罪逃走了。
薛蟠聽見如此說了,氣方漸平。三五日後,疼痛雖愈,傷痕未平,隻裝病在家,愧見親友。
正巧鋪子裡麵有個老成持重的要往南邊去置辦些買賣,薛蟠一聽是個便宜,遂將京城的一乾事務托了薛蝌,自己借了此事匆匆而去了。
晚間薛蟠告訴了他母親。
薛姨媽聽了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錢倒是末事,且寶釵與寶玉親事已然定下,看著就要嫁將過去,若是沒了他這個哥哥,是何等的不知禮儀,因此不命他去。
薛蟠求告了半日,又說自己必會等著寶釵成親之前回來,如今不過是見那老年人心裡有成算,自己跟著過去學習學習,將來也能夠做個好買賣,賺錢倒是其次。
寶釵也在旁邊勸薛姨媽道:“哥哥果然要經曆正事,正是好的了。隻是他在家時說著好聽,到了外頭舊病複犯,越發難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許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媽也不能又有彆的法子。一半儘人力,一半聽天命罷了。這麼大人了,若隻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門,乾不得事,今年關在家裡,明年還是這個樣兒。他既說的名正言順,媽就打諒著丟了八百一千銀子,竟交與他試一試。橫豎有夥計們幫著,也未必好意思哄騙他的。二則他出去了,左右沒有助興的人,又沒了倚仗的人,到了外頭,誰還怕誰,有了的吃,沒了的餓著,舉眼無靠,他見這樣,隻怕比在家裡省了事也未可知。”
薛姨媽聽了,思忖半晌說道:“倒是你說的是。花兩個錢,叫他學些乖來也值了。”
說完,便擇了日子,請了那人過來吃酒,托了他照料薛蟠,薛蟠更是滿口隻說自己必要改了。
趕著遠行之時,薛姨媽與寶釵又給他打點了行李,派下薛蟠之乳父老蒼頭一名,當年諳事舊仆二名,外有薛蟠隨身常使小廝二人,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輛大車,單拉行李使物,又雇了四個長行騾子。薛蟠自騎一匹家內養的鐵青大走騾,外備一匹坐馬。諸事完畢,薛姨媽寶釵等連夜勸戒之言,自不必備說。
自薛蟠遠行後,碧月倒是有如放了的歸鳥一般,整日裡嘻著嘴,並不見憂愁,反倒香菱為著薛蟠哭過幾回。
薛姨媽看不慣碧月的做派,每每說她,碧月總有理由說法,一次說道:“姑媽真真怪錯了侄女,侄女如今身懷有孕,大夫說是要好生將養的,不單是吃喝,就是心裡也不該擱事的。大爺被打,我不比誰要難過,總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爹爹,我倒是不替難過,隻願意大爺出事不成。隻是為了我那孩子,也就不免不放事罷了,還能怎樣呢。”
說著,就叫肚子疼,反倒把薛姨媽嚇了一個夠嗆,忙叫大夫過來看診,大夫診了一回,隻說是孕婦多思,休息不好,須得將補為上,萬事不要勞動孕婦。
這話下來,薛姨媽當即泄了氣,偏偏寶釵也在暗地裡說了薛姨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