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埃梅格內巨大的身體倒在岩壁旁,她的腦袋還掛在那根粗大的樹根上。
大腦被她的克星榆木貫穿,埃梅格內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這一切,都在阿列克謝的計劃之中。
他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一隻手捂著腹部的創口,步履蹣跚地走向他掉落在地上的裝備。
忽然,他身後那隻埃梅格內的身體卻再次動了起來。她動的異常虛弱,但是目的卻很明確。
她想把自己從榆木樹根中掙脫出來,就像阿列克謝那樣!
而阿列克謝,隻是沉默地從地上撿起了雙管獵槍,不聲不響地走到了埃梅格內的身後。
重要導致的虛弱已經讓他控製不住槍口的精準度了,於是他把槍抵在了埃梅格內的背後,對應心臟的位置。
“砰!!”
獨頭彈轟開了埃梅格內被骨骼與肌肉保護著的心室,那顆依舊溫熱的心臟的一端被略微刺入的樹根紮破,流出了大量的鮮血,卻依舊還在用力地跳動著。
阿列克謝甩掉了獵槍,從地上撿起了弓弩發射槽裡的榆木弩箭。
然後,他對準埃梅格內的心臟,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弩箭。
“下地獄去吧,cykablyat!!”
“嗤!!”
阿列克謝用儘最後的力氣將榆木弩箭紮進了埃梅格內的心臟。
這顆心臟最後跳動了幾下,帶著埃梅格內的整個身軀都抽搐了起來。
隨後,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這隻埃梅格內,真的徹底死亡了。
阿列克謝喘著氣從埃梅格內的身體上走了下來,將地上的裝備一一撿起。
隨後,他拎著已經空了的獵槍與弩箭,一步步往地上空洞中心的『沼澤』走去。
那灘泥沼活像是一團惡臭的汙穢,其中的汙泥色澤與這隻特殊的埃梅格內完全相似。但這灘汙泥隻是靜靜地堆積在地下空洞的中央,散發著無名的微光,而那懸浮在空中的朦朧光點,好似帶有無限的吸引力,叫人想要一直向前走,投身到屬於那微光的懷抱裡。
然而阿列克謝僅僅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便轉身往洞口走去。
他來到第一任護林員的遺體前,把他衣服上的領章,肩章以及臂章都摘了下來。
隨後,他從遺體之下,搬出了那一大堆的礦用炸藥和長線引爆器。
“還有……最後的工作要做……”
阿列克謝艱難地搬起炸藥,身體卻不受控地脫力,讓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竭力地呼吸著,但進入肺部的空氣卻好像怎麼樣都不夠,好像四周的氧氣變得越來越稀薄。
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隨著腰腹傷口撕裂般的劇痛,他能感覺到生命的力量正隨著血液從他的身體中慢慢流失,一種無法言說的空虛和寒冷正在將他包裹。
“還不能停……還不能……”
當沒有力氣的時候,該怎麼樣讓自己繼續振奮起來呢?
有了,唱歌!唱能讓自己拚起勁來到歌!
阿列克謝喘息著,口中輕輕開始吟唱了起來。
“我們有個平凡的願望……”(1)
“我們的願望是這樣……”
“祖國能夠繁榮富強……”
阿列克謝一步步將炸藥安置在地下空洞的各處,又將引線拉出,和引爆器連接在一起。
一首歌很快結束,他的力量也再度下降了幾分。
而他又接著唱道。
“如果有一天……”(2)
“祖國來召喚……”
“我們為祖國……”
“全身投入神聖的戰爭……”
炸藥悉數安置完畢,阿列克謝支撐著身體,背起還剩下的一些炸藥,抱著引爆器,一步一頓,如同蝸牛挪步般的向洞外走去。
又一首歌被唱完,阿列克謝差點就要完全脫力。
但他還是撐住了自己的心氣。伴隨著肺部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他開始挑選下一首歌。
可是下一首該唱什麼好呢?
好像挑不明白……
忽然,阿列克謝的腦子莫名響起了一陣他從沒聽過的旋律。
不,他好像有聽過?好像又沒有……
他不記得有哪首紅歌屬於這樣的旋律。
但是……這歌聽起來好像還挺不錯的。
那就唱它吧……
阿列克謝顫抖地張開龜裂蒼白的嘴唇,嘶啞而低沉地唱道。
“輕聲呼喚我的姓名吧……”(3)
“為我捧來甘甜的泉水吧……”
“你那癡癡的,空寂的心,還在回蕩嗎……”
隨著腳步的邁進,阿列克謝的眼前開始出現閃爍的光點,那是意識模糊的前兆。
“再一次,黎明在無眠後到來……”
“再一次,窗玻璃遮擋我視線……”
“醋栗與丁香在此處輕輕搖曳……”
“再一次呼喚我吧,我的故鄉……”
他努力想要集中精神,思緒卻越來越迷離。好在此時身體上的疼痛已經不再,他已經無法感受到很多事物了。他的手指顫抖著,幾乎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但他知道,他必須繼續前進。
“輕輕呼喚我吧,在那日落之時……”
“輕輕呼喚我吧,我憂愁而悲傷……”
“輕輕呼喚我吧……”
他的心跳在耳邊咚咚作響,像是遠處的鼓點,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生命力正在隨著每一次心跳而減弱。
每一口的呼吸都在帶走更多的溫度,阿列克謝的手腳愈發冰涼,四肢逐漸僵硬。
在他失去行動能力前,他還是回到了他滑下來的暗坑前。
望著麵前明亮的光,他努力地向上爬去,不斷遠離背後的黑暗,朝著外界燦爛的光明夠去。
終於,阿列克謝的手抓住了地表,摳進了濕滑的土壤中。
當他回到地表的那一刻,他徹底力竭,向後癱倒,靠在了那棵榆木的樹乾上。
阿列克謝微弱地喘著氣,眼中的世界已經完全模糊,但他還是可以看清身前那數不清的陰影。
在阿列克謝麵前,席卷森林的獸潮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從坑洞裡爬起來的他。
狼龍群,猛獁水牛,埃梅格內,阿巴斯,水妖……
還有那端坐在獨腳木屋上,麵容枯如鬆槁的芭芭雅嘎。
阿列克謝無力地笑了笑,將引爆器的開關打開,放在了身側。
隨後,他從兜裡拿出了最後的一支白色手卷煙,用打火機把它點燃。
“輕聲呼喚我的姓名吧……”
“為我捧來甘甜的泉水吧……”
嗆人的煙氣嫋嫋而起,阿列克謝最後吸了一口這被他嫌棄的難聞手卷煙。
“我知道,我們還會相見……”
森林外的天空,密布的雲層不知何時已經消散,高懸天空的太陽再次出現,溫暖的光束透過沼澤層層樹冠的封鎖,照耀到了阿列克謝已經冰冷的臉龐上。
“我將歸來,這是我的…諾…言……”
阿列克謝舉起手卷煙的手伴隨著他停止的呼吸與心臟而緩緩落下,最終壓在了引爆器的拉杆上,按下了開關。
…………
(1)《歌唱動蕩的青春》——亞曆山大·布伊諾夫、巴赫慕托娃.1958
(2)《斯拉夫女人的告彆》——瓦西裡·伊萬諾維奇·阿加普金.1912
(3)《輕聲呼喚我的姓名》——柳拜樂隊.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