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薑航已經變得癡傻,所以將他送到寧城一事薑令儀也便沒有再提起,對此,薑國公既喜又憂。
喜的是自己的小兒子可以繼續留在自己身邊了,雖然薑航是蘇姨娘所出,但到底流著自己的血,本就兒子單薄的薑國公自然是寶貝著的;憂的是薑航的病情難治,弄不好後半輩子都隻能癡傻著了,若是這般,留下這個兒子的意義又何在?
思索再三,薑國公開始暗中尋訪名醫,旨在治好薑航的病症又不被薑令儀發現,等她嫁到太子府,也就沒心思再來管這些了,待時間一長,事情也便自然而然的揭過去了。
薑國公的妾室並不多,如今更是一下子同時少了蘇姨娘和荊姨娘兩位妾室,所以偌大的後宅瞬間就空曠了起來,被冷落多年的羅氏也終於得以再次走進薑國公的眼裡。
然,羅氏性子軟弱沉悶,容貌也已經不似當年,更不會甜言蜜語哄男人開心,所以隻是短短幾日,薑國公便再次厭煩了她,開始時不時的到煙花柳巷尋歡作樂。
羅氏心中苦澀,卻也隻能默默承受。
謹小慎微了三十四年,逆來順受四個字已經刻在了她的骨子裡。
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桃花開了又謝,大片的月季則是緊跟著綻出了花苞。
五月初五,端陽節。
薑國公府內外熱鬨一片,喜慶的紅綢掛滿了枝丫,薑國公臉上的笑更是從早上起就沒落下去過。
府上出了一個太子妃,這是何等的榮耀,薑國公仿佛看到了薑家重現輝煌的那一刻,若是如願,百年之後,就算是見了列祖列宗,他也能拍著胸脯說自己沒有辜負祖宗們的期待了。
此時此刻,薑令儀的院子。
屋門緊緊關著,雲嵐和春桃一裡一外將院子把守好,勢必不能出一絲差錯。
羅氏正在給薑令儀梳頭,說完吉祥詞之後,羅氏沉默了一會,到底還是沒能憋住心中的難受,“儀兒,你離京三載,剛回來沒多久,就又要嫁到太子府去了,娘屬實舍不得你啊。”
薑令儀卻是沒有一點傷懷之感,“女子長大了本就是要嫁人的,或早或晚都有這一天,更何況,有沒有我,母親過的都不會差。”
羅氏的父親是當朝尚書,官居正二品,娘家勢力雄厚,所以就算羅氏不得薑國公的寵,也能穩坐薑國公夫人之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羅氏當即神色一僵,以為薑令儀還在怨她,抿了抿嘴唇,才開口道:“儀兒,娘知道,三年前是娘對不住你,可娘也有娘的苦衷……”
羅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薑令儀直接打斷,“苦衷?母親的苦衷就是守著你眼中的三從四德過日子,就是任憑子女被迫害也不敢違逆夫君一句?”
…。。
不是薑令儀不懂規矩,而是因為羅氏的言語屬實太過可笑,她是尚書府的嫡小姐,但凡她強勢些,薑國公和蘇姨娘也不敢膽大妄為到這般地步。
可結果呢?她不僅不敢反駁一句,甚至還在羅尚書麵前幫薑國公隱瞞,為的就是不讓羅尚書對薑國公心生嫌隙。
羅氏臉色一白,卻是不覺得自己有一點錯,“女子出嫁從夫,本就是老祖宗留下的祖訓,更何況,你爹也是受人蒙蔽,好在如今你已經安然歸來,蘇姨娘也已經慘死在月兒墳前,從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吧,好不好?”
薑令儀搖頭,“不好,因為我忘不了,忘不了寧城三年裡的種種折磨,忘不了被家人遺棄的那種痛徹心扉,更忘不了……姐姐被人設計陷害而死……”
說到這,薑令儀倏地頓了一下,而後用失望至極的眼神看向羅氏,“母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委屈吧?明明為了給女兒求情跪壞了一雙膝蓋,又為了兒子的前途搭上了自己的一張臉麵,可我們卻始終誤解你,疏遠你。”
薑令儀的這番話徑直說到了羅氏的心坎裡,以至於羅氏的眼睛瞬間便紅了,可薑令儀的下一句話,卻是將羅氏的心又重新拉回深淵。
“然而,母親隻覺得自己委屈,卻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今日的這一切,卻都是你一手造就的。
身為國公府的主母,你軟弱不堪人人可欺,以至於我和兄長姐姐自幼就被庶出子女壓迫著,更是受儘了父親的不平等對待,當我被人陷害時,你更是將希望全數寄托在父親的憐憫上,讓我被送到寧城三年。而在那三年裡,你更是從未管過我一次,因為你怕,怕父親知道了說你違背他的命令。
也是因為你的卑微無能,兄長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純善,給自己套上一層自私自利的鎧甲。
人人皆言,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可你呢?三個子女,你護住了哪個?你又真心護過哪個?”
待薑令儀說完,羅氏的臉上已經慘白一片,她還想再為自己辯解些什麼,可門卻從外麵被推開了。
“小妹,可收拾好了?太子殿下的迎親隊伍已經到府門外了。”
薑令儀點點頭,讓雲嵐給自己蓋上紅蓋頭。
那抹鮮豔欲滴的紅,將羅氏猩紅的眸子悉數隔絕。
楚南宸是一朝太子,所以他的親事自然沒人敢攔,故而不過一刻鐘就已經到了薑令儀的院子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