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集對比了一下兩邊的槍管,有些疑惑。
他並非是不懂技術的人,這左邊的對穿速度明顯要更快些……
雖說不是同一人在這裡洞穿鐵管……但是,差距還是有點大啊……
趙集立馬對身邊的主事吩咐了句。
“把鐵管全部拿過來!!!”
那主事看了下趙集嚴肅的表情,那是愣了愣,但是還是很快跑了起來。
不多時,他就已經從各個工匠手中,把正在進行洞穿作業的鋼管全部收了起來。
堆在地上,數量其實不算很多。
趙集沒有言語,他立馬開始檢查了起來。
然後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那負責鐵管的主事,也是有些僵硬。
他看了看同伴和工匠們,又看了看趙集和朱安寧,張了張嘴,然後卻又害怕似地,沒有開口。
氣氛一時之間詭異了起來。
趙集的臉越來越黑。
朱安寧也是歎了口氣。
哎呀,計劃得好好的,結果這地方出了紕漏。
也是,古人又不是傻子……
隻見趙集黑著臉,緩緩地站了起來。
對著棚內的人,大喊了一句。
“諸位,今日可以先歇息下了。”
這話,說得相當突然。
蒯富抬頭對了下太陽的位置,隻覺得還沒到時辰才對。
在各位大佬身邊工作多年的他,猜都猜的出來,應該是有些問題出現了。
但是天塌下來,有趙侍郎扛,有朱莊主扛,怎麼也輪不到他一個大工匠扛。
便對有些愕然的眾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大聲笑道。
“嗬嗬,天氣也熱啊,趙大人是體恤大家呢,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他幫了下嘴,示意大家先走。
工匠們雖然不明所以,但是趙大人開口了,自己的工頭也開口了。
除了幾個看爐子的人,剩下的自然是下班大吉了,畢竟明朝也沒有加班費。
幾個主事也是輪流過來和趙集打招呼。
特彆是那負責槍管的主事,他深深一個禮,把其他主事都嚇了一跳。
他和趙集對視了一眼。
都快要看到了拉絲的那種……
卻最後還是沒說出任何話語。
最後,趙集也隻能點了點頭,擺手讓他們離去。
很快,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
趙集回頭看了眼朱安寧,然後開口道。
“朱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臉色鐵青,手裡拿著兩根鐵管,一副要從南天門砍到蓬萊東路的樣子,多少有點駭人。
朱安寧也隻能歎了口氣,回道:“趙大人,還是回我院裡說吧。”
“也好。”
兩人便一前一後,往朱安寧的小院走去。
一路,無言。
待到院內時,他卻也發現了,伍文和伍燕,已經不見了蹤影,想來應該又是下了田。
這也省去了朱安寧還要找個理由把他們趕出去。
朱安寧連忙給趙集倒了杯茶。
然後自己也喝了口,靜靜地等趙集開口。
隻見趙集,也是相當糾結的樣子,他拿著鐵管,遲遲不出聲。
院子裡隻剩下那棵樹的沙沙聲,和遠處風兒拂過田野的聲音。
最終,趙集還是放下了捏了許久的那兩根管子。
手指捏得發白,隨著他鬆手,臉色也唰地一下,由黑變得蒼白。
最後是頹然地癱坐在了椅子上,長長地歎了口氣。
“朱大人,同一個爐子,同一個法子,同一批焦煤,煉出來的鐵,應該差距不大吧。”
他似在發問,又是在自問。
朱安寧沒有馬上回答,他又是給趙集添了點茶,然後,才點的頭。
“所以,如果說這鐵不一樣,那應該就是材料的問題了……”
趙集苦笑著拎起了一根槍管,指著上麵的刻印說道。
“朱大人,你是未卜先知?這刻印,現在看來可太重要了啊。”
趙集一直在繞,他遲遲不敢說出是庫裡的兵器有問題,因為庫裡兵器有問題的話,也意味著,城西那礦有問題。
這是不可能的!
那礦他是去看過的,礦石的質量確實可以。
怎會如此!!!
他想不通,或者說是不敢想通。
“趙大人,不妨說明白些,現在是在院內。”
朱安寧低著頭,又喝了口茶。
他可不想像嘉靖和他的幾個閣臣大佬那樣,說話老費牛鼻子勁。
“這造兵器的材料或者不知道哪個出了問題,導致了回爐後出來的品質不高,和正經鐵礦石熔煉出來的鐵管,差距甚大!”
他把那管子推到了朱安寧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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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繼續說道:“這質地有問題,鑽這麼快,不用說按朱大人你說的點火和壓彈方式,就是咱們現在在用的火銃,用這種槍管,怕不是也是說炸就炸!”
“城西那邊,其實早就有傳聞說供給工部虞衡清吏司的礦,和民用的,都是同一批。不知道趙大人是否有聽過。”
朱安寧終於放下了茶杯,開始直視趙集。
今天,他們兩個要是在這裡把這件事情說開。
那兩人真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本來朱安寧也是很糾結的。
但是今天看這趙集的臉,都已經黑成這個樣子,那也沒什麼好懷疑了。
便拉了他來院子裡聊事。
“此事……我未曾聽過……”趙集那是心中大駭,原來真就是材料出了問題,他牙齦都快要咬碎,從嘴縫中憋出了幾個字:“是哪些天殺的人,竟敢如此大膽!!!”
趙集當然未曾聽過。
其實根本就沒有這條傳聞。
隻是朱安寧為了保護下線人成梁同誌而隨口胡謅的而已,反正物證現在就在這裡,他們也不需要什麼人證。
“那本該我工部虞衡清吏司的礦呢?!!”趙集猛地拍了下桌子,滿臉通紅,一副想殺人的樣子。
“不知……”
“不知?”
“能截留這批礦的,定然不是常人。所以我不知……”
朱安寧說得很是光棍,而且他也真的是不知道。
隻見朱安寧也是站了起來,踱了下步,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趙大人,不知道您是否相信我朱某。”
“朱大人,我怎會不信你!而且,如果不是你強行要做這記號,我……哎,我到時更是有理說不出!不行,我現在就要去告到陛下那去,畜生啊,真是畜生啊,我工部虞衡清吏司的礦都敢貪,反了啊!朱大人,你也跟我去,為我作證!!!”
趙集和朱安寧說完話,一副就要抄起棍子跑回城裡的樣子,還順手扯上了朱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