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通過呂夷簡的神色,以及現在所談論的話題,大致猜到了呂夷簡要說什麼,卻沒說。
呂夷簡應當是想說,遼國和西夏有仇,應該不會輕易聯手。
但是他應該是想到了之前,遼國和西夏大戰以後,聯手攻宋的事情,就沒有再開口。
國與國之間,隻有永久的利益,沒有永久的仇敵。
大宋的富庶,深入四夷之心。
但凡能從大宋身上割肉,沒有人會不願意。
王曾皺眉道:“如今朱能、楊文廣二人率領的兵馬,已經變成了孤軍。朝廷想要馳援他們,想要撕開黃頭回紇和西夏的封鎖,隻能派遣更多的兵馬過去。
可如今,國庫空虛,已經沒有足夠的錢財,支持更多的兵馬遠征。”
趙禎沉聲道:“各地的秋稅,什麼時候能儘數送到國庫內?”
李迪歎氣道:“距離汴京城最近的各地秋稅,已經送到了汴京城。但那些錢糧已經被當成了俸祿,發放給了滿朝文武、數十萬將士。
今歲朝野多次動蕩,俸祿不能拖欠,不然又會引起更大的動蕩。
而遠處的秋稅,即便是運進了汴京城,也要支應各部衙門的開支。
再遠處的秋稅,恐怕要到明年開春,才能運送到汴京城。”
寇季聽到李迪這話,果斷道:“可以讓遠處各級衙門,將秋稅的糧食,兌換成錢財,存入各地的一字交子鋪分號。
再快馬將一字交子鋪出具的大額交子,送到汴京城。
中間能節省不少時間。”
趙禎四人一愣。
呂夷簡點頭道:“此舉倒是可行,還可以沿用下去。”
李迪果斷道:“現在不是議論沿用不沿用的時候。既然錢財的問題能快速解決,那朝廷就可以派人儘快的接觸那些糧商,湊出出征所需要的糧食。”
王曾疑問道:“那由誰領兵,調遣何處兵馬呢?”
呂夷簡皺起眉頭道:“兵馬倒是好調度,可是領兵之人,卻不好找。”
李迪點頭道:“朝中對西域最熟的領兵之人,唯有曹瑋、朱能二人。如今朱能已在西域,那就剩下的曹瑋。”
呂夷簡歎氣道:“曹瑋的功勞已經夠大了,又是皇後的親叔叔,幾乎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了。若此次用了曹瑋,他日我大宋征遼的時候,用誰?”
資事堂內的五人,齊齊皺了皺眉。
寇季倒是了解曹瑋。
但他也不好推舉曹瑋。
曹瑋已經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
再建功立業幾次,那就到了功高蓋主的地步。
屆時。
他就剩下了兩條路可選。
要麼造反,要麼自殺。
想活著,斷無可能。
縱然趙禎能容得下他。
滿朝文臣也容不下他。
文臣們絕對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勢的武臣崛起。
也不願意看到他們苦心經營的重文抑武的場麵,毀於一旦。
寇季猶豫再三,提議道:“李昭亮呢?”
呂夷簡果斷搖頭道:“一個宦官,一個密探頭子,尚且可以將他折騰的焦頭爛額。西域混亂的局勢,他根本無法應對。”
李迪環視眾人,沉聲道:“那就剩下了高處恭一個人了……”
王曾鄭重的道:“此次事了以後,再也不用高處恭。”
李迪、呂夷簡齊齊點頭。
三人同時看向趙禎。
趙禎點頭道:“那朕就派人去請高處恭。”
當即。
趙禎差遣了一個宦官,去請高處恭。
宦官出去了以後。
五人再次開始議論調遣哪一部兵馬。
討論了許久,最終決定調遣鎮守在西北邊陲的兩支禁軍。
兩支精銳禁軍,兵出大宋。
算上朱能手裡的龍衛軍。
整整三支禁軍。
可以說是一次大手筆。
猶如一場豪賭。
寇季跟著一起討論,一起下決定,感覺到十分痛快。
他覺得,真正的天朝上邦,就應該是這樣。
不退、不縮。
以血與火,鑄就天朝上邦之名。
到最後。
寇季心裡還有點小驕傲。
他覺得,若非他的影響,大宋君臣也不可能變得如此強硬。
五人討論完了以後。
陳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資事堂內,遞給了趙禎一張紙。
趙禎仔細看過了以後,拍桌而起。
李迪、寇季、王曾、呂夷簡四人皆是一驚。
李迪愕然道:“何事惹怒了官家?”
趙禎毫不掩飾自己身上的憤怒,將手裡的紙張遞向李迪,“你自己看!”
李迪拿過紙張,仔細瞧了一下,臉色鐵青。
王曾、呂夷簡相繼看過以後,臉色十分難看。
紙張落在了寇季手裡。
寇季看過以後,差點破口大罵。
然而。
不等他開口,李迪率先開口大罵,“薛田是白癡嗎?!”
罵了一句,似乎覺得不過癮,李迪又罵道:“我辛辛苦苦,東拚西湊,給大軍籌措的糧草,他居然大方的分給了沙州的百姓。
沙州百姓的命是命,我大宋將士們的性命,難道不是命?”
寇季跟李迪有同感。
他覺得薛田腦子有坑。
趙禎遞給他們四人的紙張上,記錄的東西,遠比送回來的急報要詳細。
寇季猜測,應當是武德司在西寧州的人,盤問了那些從沙州突圍回來的將士,得到了信息。
上麵對西域的局勢描述的十分詳細,寫明了所有他們五個人想知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