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爹......”
奔喪隊伍一路走出城外,朝馮家祖墳位置緩緩走去。
腳下的小路,越發難走,崎嶇不平。
穿著的草鞋本就都是孔洞,亂飛的小石子一下子就竄進鞋底,咯得生疼。
或許是走的路多了,被磨起了水泡。
也或許是心中真的悲傷,悲悲切切。
走在黃榮身邊的男子,嚎哭的聲音更大了,淒慘無比。
她思緒一下子被打斷,心裡越發煩躁,皺眉看向滿臉淚痕的男子。
這個和她山盟海誓,名義上的丈夫。
男子表麵悲痛,心裡怎麼想的,隻有他自己知道。
黃榮了解他,不可能因為自己老爹死了傷心,隻是因為自己有可能也會人頭落地,才如此悲痛難過。
他不是傷心,隻是害怕自己會死。
馮家老太爺算是精明能乾,老謀深算之輩。
原本的馮家不過是一家小小的皮毛雜貨鋪子,硬生生被他白手起家,置辦下了偌大的家業。
在整個華陽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整個馮家,會敗在他最疼愛的長孫身上。
不過是看上了,路邊的一個小姑娘,隨手摸了幾下臉。
結果就惹上了一個根本就招惹不起的龐然大物。
華陽三大家之一,如日中天的名士胡家。
馮家與其相比,用螻蟻和大象的來形容,有些過了。但也是雞蛋碰石頭,不堪一擊。
特彆是現在局麵。
胡家得勢,主持華陽大局,一言說出,莫敢不從,行事無所顧忌。
另外那兩大家都隻能當作輔助,何況是他們這些遠遠不如的。
馮家惹怒的,也不是胡家中,身份平平的普通人。
而是胡流運女兒,胡平同父異母妹妹,胡家嫡係,胡家二小姐,胡悠悠。
事發當天,馮家長孫當即就被關進了大牢,是生是死,現在都不清楚。
胡悠悠也是勃然大怒,放出話來。
馮家無禮,當滿門誅滅。
雖然經過馮家一係列操作,緊急賠禮道歉,聯絡關係,送上了一大筆賠償。
滅門是沒有了。
但對方也說了,不滅門可以,馮家所有男丁戴罪立功,充當徭役,進入府軍,效力十年。
徭役是什麼,就是軍中地位最低,沒有身份,給人紮營駐寨、生火造飯、洗襪子洗內褲、犧牲率最高,和奴隸差不多的工作。
一般都是些罪犯,或者是交不上稅收的平民,沒有辦法,才被迫成為徭役。
彆說是十年了。
一個健壯漢子,能安生活過一年,都算是福大命大。
馮家這些男性人物,個個都是花天酒地,美食美人,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
怕不是一個星期,就全都死絕。
其實這和馮家滅門,沒什麼區彆。
馮老太爺氣得不行,沒有辦法,夜裡想不開,也就有了氣急攻心,一命嗚呼。
如果......
黃榮收回渙散目光,沉默跟著隊伍行進。
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剛才看到的那人......
他如今的身份地位......
她可是聽說過。
景天莊改名萬獸宗,重新回歸,是華陽一帶,除了胡家外,最大正道勢力。
據說他現在乃是萬獸宗宗主,府軍將軍。並且和胡家關係莫逆,實力是華陽一帶最為頂尖幾人,地位完全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若是那人出手......
他們馮家這事,輕易就可解決。
這等小事,不過隨口一句話而已......
如果,她去求一求......
周圍人哭喪聲音愈發悲哀低沉,似乎大家都知道自己結局不妙,借此發泄哭喊出來。
吵得黃榮頭昏腦漲,昏昏沉沉,有些喘不過氣來。
問題在於一點。
人家,憑什麼要幫?
她當初主動斷了聯係,過去那點相互幫助的情分,早就煙消雲散,不知所蹤。
黃榮臉上,漸漸浮現起了無奈苦笑。
路是自己選的,再怎麼艱難,也隻能扛過去......
......
九汀坊,馮家府邸。
“五兩銀子?”女子尖銳聲音響起,“這可是上好的飾金綢緞!是蜀州大師親手製作的!買的時候作價二十兩一匹,你隻給五兩銀子???”
“買和賣,自然不能同價。”販子戴著個黑色瓜皮帽,留著個八字胡,小眼睛轉著,一副精明能乾模樣。
他拈著小胡子,不急不慢道:“再說你那匹綢緞,保存不好,沾了濕氣,損了賣相,回去後我還得花大價錢,大精力,重新修複。你要不賣的話,就再找彆人問問吧。”
“你......你!”靚麗女子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她從小錦衣玉食,吃喝不愁,哪裡做過討價劃價,斤斤計較的事情。
隻不過,對方明明占了便宜,還一副虧大了的表現,著實讓她咽不下這口氣。
“賣不賣?不賣的話......那我走了?”商販見狀,作勢一副欲走的模樣。
“賣,賣!我賣!”女子咬著牙,答應下來。
她本就不善言辭,家裡又出了這種事情,沒有時間精力浪費。
必須儘快籌齊錢財,聯絡關係,拯救家族。
“慢著!”
此時,一道清脆聲音,叫住了她。
“姐姐!”靚麗女子彷佛看到了救星般,頓時鬆了口氣。
赫然是滿臉疲憊,剛從葬禮上歸來的黃榮。
“這匹蜀錦,出自織雲大師之手,她每年產量有限,極受歡迎。我手裡的這匹,是她所作精品,數量有限,五兩銀子,你覺得合適?”
她站在商販麵前,麵帶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