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薑歲蹙眉,神殿除了步鷗,從來沒人來過,這個奇怪的少年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
“醒啦?”少年單手撐在窗台上,利落的跳了下來,因為逆光,日暈在他身後成片綻放,就好似開了一朵絢麗的花,“我來找你幫個忙。”
薑歲後退一步,“無禮。”
少年歪歪頭,“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拜謁神明的,不過既然你覺得我很無禮……”他單膝跪下,握住薑歲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道:“我跟你道歉。”
薑歲:“……”
這不像是在拜謁神明,像是求婚現場。
薑歲把手抽回來,要是按照他以往的作風,應該會直接把這人丟出神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眼前這個少年,有一種奇怪的包容,淡聲道:“找我做什麼?”
少年撩起自己的衣擺,“喏,想要麻煩你解開這個封印。”
薑歲看著那個深藍色的魚形紋樣,確實是他留下的封印,但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對眼前的人下過禁製。
“真有意思。”薑歲抱著自己的胳膊,身上寬鬆的銀白色睡袍微微下滑,露出白皙的肩頭,他並不在意,反而饒有興味的打量眼前之人,“你是我的同類,但我不記得你。”
“可能像我這樣的人沒什麼記住的必要吧,畢竟我隻是時空管理局裡一個很普通的員工,還因為時常搞砸任務而被倒扣積分。”少年無奈的攤開手,“所有我才來找你,希望你幫我解開封印,這樣我們堂堂正正的打一架,以輸贏來定這個世界的神權到底落於誰手——否則,就算你殺了
我,也是勝之不武,對不對?”
薑歲有點驚訝,“在你看來,我是那種很講規矩的存在嗎?”
少年輕笑:“是的,你是。”
“……”
薑歲指尖在少年的腰腹上一點,那條銜尾魚就好似活過來了一般,遊弋到了薑歲的指尖,最終化作一點淡藍色的光,消失在了空氣中,薑歲抬眸道:“好了,現在你是他們的神了,等我死後,這座神殿也歸你。”
少年微微一愣,“……這麼輕易的讓給我?”
“每個小世界都會有自己的世界法則,我們也處在這樣一個‘小世界’裡。”銀白色的睡袍曳過地麵,薑歲赤足踩在玻璃的碎光裡,微微眯起眼睛,聲音很淡:“人類稱我為神,但我其實更像是一個……管理者?在我之外,還有更高維的存在,我將其稱為‘法則’,法則隻允許這個世界裡有一個神的存在,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當有新的神明誕生,那就是我將消亡之時。”
他轉頭看著少年,眸光裡無悲也無喜,“既然你就是為取代我而生,我當然不會跟你爭什麼,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封印你的力量以此來延緩神權更替的過程,但既然你要求了,我當然會照做。”
“我存在太久,已經足夠了。”
良久沒有聽見少年的回應,薑歲有些疑惑,側過眼眸,卻見他隻是伶仃的站在原地,黑發下的紅瞳仿佛要流出鮮血,明明解開封印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少年身上的悲傷卻有如實質,“可惜我跟你不一樣。”
“你愛這些人類,我卻不在乎。”
薑歲一愣,忽然他聽見一聲極其淒厲的長嘯,那根本就不是人類的軀體能夠發出來的聲音,一瞬間天上的豔陽被烏雲遮蔽,和平安詳了上百年的主城好像又回到了邪神誕生之初,黑雲壓城,狂風暴雨,十二輪血紅的圓月同時懸掛於蒼穹,轟鳴雷聲砸落地麵,淩厲閃電撕裂城市。
漆黑的長翼遮天蔽日,就連神殿都在颶風裡搖晃,人群驚慌的從建築物裡逃竄出來,到處都是尖叫,原本站在窗台上的黑發少年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巨大的、猙獰的類犬生物,祂的身軀幾乎和神殿差不多大小,骨翼扇動之間可以頃刻間讓一座電視大樓變成殘垣斷壁,就像成年人隻需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摧毀小孩子辛辛苦苦搭建的積木城堡那樣簡單,空氣中仿佛帶著血腥氣,瓢潑的雨水也帶著鮮紅的顏色。
薑歲隻穿著單薄的睡袍,站在窗邊跟那雙猩紅的獸瞳對視,天將傾頹,地將崩塌,月將融化,風雨怒號,薑歲似乎有些不理解:“你要做什麼?”
“……祂要毀了這裡!”有人在薑歲身後啞聲道:“如果說您的理念是存續,那祂的理念就是毀滅!”
薑歲轉過頭,就見步鷗一身狼狽,顯然是頂風冒雨趕過來的,她擦了把臉上的雨水,道:“請您過來,那裡很危險,祂會傷害您的!”
神殿搖搖欲墜,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建築物倒塌的聲音,那是骨翼卷起的氣流推倒了摩天大樓,乾淨的瀝青路上出現大道的裂口,信號塔的合金架子咯吱作響,立交橋從中斷崩裂,地麵的裂縫裡翻騰出岩漿——
在神的偉力之下,天地,城市,人類,同樣弱小。
步鷗對薑歲伸出了手,薑歲卻並沒有過去,他盯著神殿之外的巨獸,忽的化為一道銳利的白光,直直的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