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去吃飯的時候,章晨就抱怨:“我可算是知道那個王老九是個什麼來頭了,難怪拽的二五八萬似的,感情他是大隊長的親侄兒!”
薑歲手痛,吃的也慢,頂著大太陽曬了一上午,這會兒整張臉和脖子都發紅,應該是曬傷了,聽見章晨的話,他抬起頭道:“那個記工員叫王老九?”
“誰知道他大名叫啥,反正隊裡人都這麼叫他,以前其實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賴子,知道村口那劉大根兒家不?王老九以前跟這也差不多,自從他老叔當上了大隊長,他腰板子就挺直了,靠著自己這老叔也混上了份兒差事,真是路過條狗都要被他逮著罵兩句。”
章晨滿臉不爽,可見也是一肚子氣。
薑歲哦了聲,章晨問:“誒薑歲,那姓王的難為你沒有?”
“還好。”薑歲說。
章晨又去問遲戎:“遲哥,那姓王的挑你毛病不?”
遲戎抬起眸,“我?”
“對啊對啊,他是對咱知青這樣,還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啊?”
遲戎:“小時候我揍過他少說十回,他沒這膽子。”
章晨:“……”
章晨衝遲戎比出根大拇指,“還得是我遲哥。”
吃過飯,章晨早早就跟人成群結隊的走了,薑歲拿著鐮刀剛要出去,忽然聽見遲戎道:“等等。”
薑歲停住腳步,轉頭疑惑的看著遲戎,就見他拿了件很大的黑色衣服過來,把薑歲兜頭罩住,把薑歲裹得嚴嚴實實,又用繩子把袖口紮緊,最後將一個帽子扣在薑歲腦袋上,這才道:“走吧。”
帽子和衣服顯然都是遲戎自己的,放在薑歲身上就像是小孩兒偷穿大人衣裳,他抬起頭看著遲戎,遲戎又把帽子給他撥弄了一下,“不認識路?”
“認識。”薑歲又說:“你要跟我一起去?”
“嗯。”遲戎道:“怎麼了?”
薑歲:“你不去做自己的活兒嗎?”
“等會兒去。”遲戎拿起旁邊的鐮刀,轉頭看著薑歲,“去你那兒看看。”
薑歲哦了聲,不太明白遲戎為什麼要去自己那裡,到了地方,遲戎二話不說就進了田裡開始割稻子,速度快的嚇人,薑歲剛割下來一把,遲戎已經距離他好遠了。
遲戎乾活兒實在是一把好手,在薑歲眼裡很大的一塊田,他沒花多久就割的差不多了,最後剩了一小塊兒,對薑歲道:“等會兒王老九過來,你就割這裡的,做做樣子。”
薑歲知道要是他幫忙把整片田都割完了王老九肯定會另外找活兒給他乾,感激的點點頭,遲戎也沒說什麼,拿著自己的鐮刀就要走,薑歲道:“哥。”
遲戎停下腳步看他,薑歲問:“為什麼幫我啊?”
遲戎沉默了一下。
今天王老九過來記工的時候其實專門說起了薑歲,要抓他給知青們做典型,按照薑歲那速度,今天肯定是割不完這片地了,到時候被抓出去教育,沒準還要哭。
“你不適合乾活兒。”遲戎淡聲道:“走了。”
薑歲輕輕撇嘴,但是遲戎的話他又無法反駁,畢竟要是真的讓他自己來的話,估計到了天黑也最多割個一半。
王老九再來的時候是存心要再奚落薑歲兩句的,結果一看,田裡的稻穀一把一把放的整整齊齊,隻剩下最後一點兒沒有割完了,王老九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今下午動作怎麼這麼快?”
薑歲蹙眉,有些厭煩的道:“我做的快也不行?”
王老九悻悻的道:“行啊……怎麼不行,那什麼,你趕緊把你這裡弄完了,去上麵的大田裡幫忙,那裡還差好些呢。”
薑歲嗯了聲,王老九離開後,他就坐在桉樹下乘涼,托著下巴看螞蟻搬家,看著快要到收工的時候,便將田裡最後一點稻子割了,慢悠悠開始往家走。
路上正好遇見一群知青,他們正在笑鬨著什麼,薑歲原本不感興趣的,卻見他們忽然起了肢體衝突,直接打起來了。
薑歲決定靠近點去看看熱鬨,聽了會才知道是幾個人以前好像就認識,還有仇,以前在城裡礙著身份都忍著,現在到了鄉下,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了。
五六個人打一個,竟然一時間沒有分出勝負,直到有人吆喝了一聲:“乾什麼呢你們!!”
眾人這才作鳥獸群撒,隻留下被打的那個跌在田溝裡,薑歲看了眼他蒼白俊美的側臉,依稀記得這人似乎是叫做景長翎,也是他們這批知青裡唯一一個身份有問題的,據章晨說,景長翎他爹原本是個特彆特彆大的官兒,要不是成分問題,估計他們這些普通人一輩子都見不著景大少爺的麵兒。
薑歲對景長翎他爹的官兒到底有多大不感興趣,也不想落井下石,目不轉睛的往前走,全當沒看見這人,景長翎卻忽然開口,聲音嘶啞的道:“……拉我一把。”
薑歲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景長翎:“給你一顆水果糖。”
“……”這可是稀罕東西,薑歲倒退回去,蹲下身伸出手:“先給糖。”
景長翎抬起頭,臉上沾了泥,其實有些可笑,薑歲卻沒笑,隻是很認真的看著他,景長翎慢慢說:“要是給了糖你跑了怎麼辦?”
薑歲:“要是我拉你起來你不給糖怎麼辦?你看起來很重,要花大力氣的。”
他看了眼天色,道:“快點決定,我要回去吃晚飯……唔。”
話沒說完,嘴裡就是一甜,舌尖嘗到了水果糖的味道,似乎是橘子味兒的。
景長翎伸出手:“拉我。”
薑歲倒也不是不守承諾的人,他伸出手用力一扯,然後腳下一滑撲通一聲,直接砸在了景長翎身上,讓景長翎原本就受了傷的腰雪上加霜,抓著薑歲的肩膀悶哼了一聲,咬牙:“……你跟剛剛那些人是一夥兒的吧?”
“不是。”薑歲撐著鬆軟的土壤支起上半身,思索一瞬,“不過我可能拉不動你,要不我把糖還你?”
說完把那顆糖用舌尖推出來,張開嘴給他看——其實也就意思意思,都在他嘴裡了,景長翎還能真要回去自己吃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