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歲在這一刻知道了什麼叫做“把心提到嗓子眼”,他都不敢想象薑辭鏡掀開窗簾看見元嶼後會有多憤怒,要是他兩打起來,他到底應該幫誰?
……還是幫薑辭鏡吧,要是看見他幫元嶼,薑辭鏡的怒火值絕對會乘二,到時候他會跟元嶼一起挨揍。
薑歲撇開頭,已經不敢去看薑辭鏡的表情了,兩秒後他沒聽見薑辭鏡的嗬斥,倒是聽見了“咚”的一聲,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薑歲連忙跑到窗邊,頂著薑辭鏡冰冷的視線探出身體,就見元嶼臉朝下趴在花園的地麵上,顯然是察覺到了薑辭鏡想要拉窗簾,所以想要搶先從窗戶跳出去,結果因為腳滑直接摔了下去,還摔的震天響。
薑辭鏡抱著胳膊,冷漠道:“是不是該給我解釋?”
薑歲謹慎的後退兩步,“我說元嶼生活困難去送外賣了,你會信嗎?”
“你覺得呢?”
“……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元嶼吧,要是摔出個三長兩短,沒法跟元爺爺交代的。”薑歲小聲說:“走吧走吧。”
十分鐘後,元嶼坐在薑家客廳的沙發上齜牙咧嘴,薑歲蹲在旁邊看醫生給他處理傷口。
好在花園剛翻過土,地麵鬆軟,元嶼從二樓摔下去也隻是有些擦傷,沒出什麼大問題。
薑辭鏡坐在他對麵,麵色不虞:“元家就是這樣教導你的,進彆人家靠爬窗戶?”
元嶼爽朗一笑:“我這不是覺得爬窗戶近點兒嗎,下次肯定不這樣了。”
“你還想有下次?”薑辭鏡冷淡的一扯唇角,“既然受了傷,就在家裡好好休息,不要跑去彆人家教壞小孩子。”
薑辭鏡一直覺得薑歲是被元嶼帶壞的,但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因為說是薑歲帶壞了元嶼還差不多,不過這話是不會有人在薑辭鏡麵前說的,畢竟在薑總眼裡,自家弟弟雖然不成器,卻也不是誰都可以指摘的。
元嶼道:“薑哥,你總不能一輩子把歲歲關家裡不讓他交朋友吧?”
“未嘗不可。”薑辭鏡淡聲道。
元嶼笑容頓了頓。
“在他沒有足夠的識人的能力之前,長輩自然應該給他一些提點。”薑辭鏡麵色平靜,“我不喜歡你,不隻是因為你個人,還有你複雜的家庭,元嶼,你的父親,繼母,和私生子弟弟是什麼樣的貨色,你比我清楚,薑歲跟你走的太近,在你們開始爭家產的時候,你有多大把握他不會被波及?”
薑辭鏡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語氣雖然算不上多冷厲,卻字字詰問。
元嶼抿緊了唇角。
他想說自己會好好保護薑歲,可他沒有這個底氣。
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會輕易對薑歲許下承諾。
“哥。”薑歲皺眉,“你乾嘛說這些,元小魚是元小魚,他家裡是他家裡,不能混為一談的。”
薑辭鏡沒對薑歲這帶著稚氣的話做出回複。
少年時候考慮事情總是會很簡
單,可他早就已經過了那個階段,不會讓薑歲置身於危險之中。
“歲歲,我沒事。”元嶼臉上貼了個創口貼,莫名顯得有些凶,“薑哥說的也沒錯。”
“可是……”
“那我先走了歲歲。”元嶼站起身道:“馬上就要上課了,上次班主任說我要是再翹課就直接給我爺爺打電話了。”
薑歲點頭,送他出門,趁著薑辭鏡不在,薑歲小聲說:“元小魚,即便我們現在長大了,但如果你遇到了麻煩,我還是願意像小時候那樣,把你藏在我家保護你的。”
元嶼的心臟瞬間就化成了一攤咕滋咕滋冒泡的粘稠糖水,滿滿當當的全是薑歲兩個字,他笑起來,說:“我知道的,你最好了,歲歲。”
薑歲擺擺手:“那你趕緊回去上課吧,薑辭鏡最近好像不是很忙,你暫時不要來家裡找我了。”
元嶼嗯了聲,高大的少年走出去幾步,忽然又轉回身,傾身在薑歲唇角飛快一吻,道:“提拉米蘇真的很好吃。”
薑歲呆在了原地。
一直到元嶼小跑著離開了大門,他都沒回神。
什麼叫提拉米蘇很好吃啊,明明蛋糕都是他吃掉的,元嶼根本沒嘗到。
“在發什麼呆?”薑辭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薑歲故作鎮定:“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了嗎?”
“不如還是看看你的成績單。”薑辭鏡將從班主任那裡領回來的成績單往茶幾上一放,“你有什麼想法?”
薑歲瞥了眼上麵鮮紅的總分“142”,痛苦的閉上眼睛。
“自己都不忍直視?”
薑歲沉默點頭。
“什麼想法?”
薑歲謹慎道:“爸媽和你都是名牌大學畢業,我可能會成為家裡學曆最低的人。”
“不是可能。”薑辭鏡陳述道:“是一定。”
薑歲:“。”
這也太直白了。
“之前我也給你請過家教。”薑辭鏡蹙眉,“但家教都礙於你的身份不敢管教你,甚至跟你一起打遊戲。”
“如果不是我太忙,親自輔導你或許會有些成效。”
薑歲瞬間瞪大眼睛,道:“哥,我保證聽家教的話,真的!”
他抱住薑辭鏡的胳膊晃了晃,“真的真的,我保證。”
薑辭鏡把他推開,“我已經不相信你的任何保證了,在你告訴我閉關備考卻溜出去跟元嶼一起打遊戲,甚至缺考開始,你的信用值在我這裡就已經清零。”
“我會跟燕至談一下這件事。”薑辭鏡思索道:“把你轉去一班跟他做同桌,或許會對你的成績有幫助,我看過他的成績單,你六門比不上人家一門的分數。”
“不行!”薑歲立刻拒絕,“我才不去一班,一班全是書呆子,我會無聊死的。”
薑辭鏡按住他腦袋,“那我們各退一步。”
“昂?”
“放學後由燕至給你補習兩小時,周末全天,
我就暫時不考慮把你換去一班的事情。”
薑歲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謝燕至可不一定同意呢。”
“如果他不同意。”薑辭鏡聲音沉了幾分,“你就得出國讀書了,你想出國?”
薑歲立刻搖頭。
他不想出國。
他的父母親人朋友都在這裡,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他會害怕。
“那就好好學。”薑辭鏡神情和緩了幾分。
薑歲哦了聲,還是有些不高興,薑辭鏡看他撇著嘴的樣子,道:“等寒假,帶你去滑雪。”
“真的?”薑歲又高興了。
“什麼時候騙過你。”薑辭鏡說。
他對薑歲其實沒什麼要求,隻是要出國的話,真的就太遠了。
人不在身邊,就像是始終在心臟之上懸著一塊巨石,不知道時候就會惶惶滾落,支離破碎。
他知道差點失去薑歲是什麼感覺,絕不想再體驗第二遍。
……
謝燕至從教學樓出來,易慕迎上去道:“我等你好久,你們剛下課麼?”
“今天我值日。”謝燕至言簡意賅,“有事?”
“其實就是聽說了薑歲的那個事,有點擔心他。”易慕道:“他請假了,受影響應該挺大的吧?”
謝燕至沉默。
按照他的猜測,薑歲這會兒大概正在家裡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電影,不來學校多半是因為想要偷懶,而不是“嚇到了”。
“這種事確實挺可怕的。”易慕歎氣,“薑歲也算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你很關注他?”謝燕至皺眉,“一直在跟我提他。”
易慕就笑了,“不是因為你很關注他嗎?燕至,你明明不是什麼大度的人,為什麼願意在薑歲麵前忍氣吞聲?他現在所享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明明是他搶了你的東西,你卻這麼坦然的讓給他了。”
謝燕至停住腳步。
他的眼睛裡映出易慕微笑的臉,那笑容虛假的就如一張麵具,謝燕至恍然,“你不是在針對薑歲,你是在針對我。”
“你怎麼會這樣說?”易慕道:“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謝燕至打斷他:“曾經我們是一樣的人,都遭受來自家庭的暴力,所以我們抱團取暖,可後來我的親生父母把我帶走,你意識到,我和你不一樣了。”
易慕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你覺得自己和我的差距越來越大,這讓你惶恐,所以你想要把我拉回那個陰暗的地獄裡,不管是你數次在我麵前貶低薑歲,還是偷偷放進我行李的情書,都是為了讓我始終是那個和你同樣陰鬱的人,對嗎。”
“燕至。”易慕麵無表情的說:“我們本來就是同樣的人。”
“我們不被祝福的誕生,野狗一樣成長,拚了命的隻是為了活下去,活的好一些,我們就是陰溝裡的老鼠啊。”他抬起頭,又對謝燕至露出那種虛偽的笑容,“你不會以為,看見了天上的太陽,沐浴
在了陽光下,就可以脫胎換骨去迎接新生吧?我也很向往薑歲那種人啊,可接近他隻會被燒成一團灰燼,你我才是一樣的人。”
他說著就想要去拉謝燕至的手,謝燕至卻側身躲開了,蹙眉道:“有病的話,就去看心理醫生,而不是在這裡跟我發瘋。”
謝燕至沒再理會易慕,他回到彆墅,薑辭鏡便跟他說了輔導薑歲學習的事情,薑歲在旁邊滿臉不樂意,但迫於大哥的淫威隻能乖巧等待,在薑辭鏡看不見的地方凶狠瞪他,意思很明顯:你要是敢答應我今晚上就刀了你。
謝燕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