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歲的耐心徹底
告罄,抬腳就踹,陳見卿悶哼一聲摔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薑歲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一腳踹翻一個一八五往上的年輕男人?
等回過身看見陳見卿捂著自己的腿,他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腳是踹到了陳見卿腿上的傷口。
本來陳見卿可以儘早趕到A3口,卻因為救他而掉頭去了配控中心,在離開配控中心時受了傷,說到底還是為了薑歲。
“……”他冷著臉蹲下身,“褲腿掀開我看看。⒌[]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沒事。”陳見卿疼的臉色慘白卻還是笑了笑,“也不是很疼。”
薑歲抬眸道:“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好吧。”陳見卿無奈的歎口氣,卷起黑色的褲腿,就見修長小腿上纏著的繃帶已經滲出了大片血跡,完全不是他嘴裡說的“沒事”。
薑歲皺著眉去解繃帶,陳見卿握住他手腕,喘了口氣,道:“博士,還是彆看了,是鋼筋貫穿傷,不太好看。”
薑歲錯愕道:“這麼嚴重的傷你還走那麼遠的路去海邊找我?!”
還大半夜不睡覺站在這兒自虐!腿是徹底不想要了嗎?!
“……抱歉。”陳見卿垂著漆黑眼睫說,“我隻是很想得到一個答案。”
薑歲深吸口氣,沒搭理他,直接解開了繃帶,隻見那道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暗紅的血糊住了被鋼筋貫穿的洞口,但仍舊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陳見卿無奈一笑:“都說了不太好看呀,博士。”
這是好看不好看的問題嗎?
薑歲抿了下唇角,道:“我去讓醫生給你換藥。”
陳見卿卻道:“已經很晚了,還是不要打擾醫生了吧?他年紀大了,晚上被人叫醒就睡不著了。”
薑歲抬眸,借著清冷月光可以看見陳見卿疼的額頭都滲出了冷汗,這傷口要是再不處理,發炎感染可能會要命,他竟然還在擔心彆人晚上會睡不好。
這世上怎麼會有陳見卿這樣的爛好人?
如果這傷不是為自己受的,薑歲才不會管,他耐著性子道:“那你想怎麼辦?”
“我房間裡有醫藥箱。”陳見卿道:“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不過我現在可能沒辦法自己回去,能請您扶我回去嗎?”
“麻煩。”薑歲輕嘖一聲,用力把陳見卿拉起來,對方大半的身體重量都靠了上來,薑歲低哼一聲,心想沒事長那麼高乾什麼,重死了。
但要麵子的博士才不會說出來,三步歇口氣的艱難的把陳見卿扶回了他的房間。
民宿條件有限,薑歲那間房已經是最貴的了,也就多了個獨立衛浴,陳見卿分到的這個房間狹窄逼仄,除了一張床一把椅子再也放不下彆的東西,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被陳見卿收拾的很整潔了。
薑歲把人放到床上,重重的鬆了口氣,陳見卿低聲道:“給您添麻煩了,博士。”
薑歲抓了把額前的黑發,露出漂亮到有些刺目的眉眼,因為用力眼尾都染上了一層
薄紅,臉頰也粉白一片,看著倒是比平日裡要明豔許多。
陳見卿眸光微動,克製的收回視線,傾身想去拿床邊放著的醫藥箱,卻因為扯動傷口而輕嘶了一聲,薑歲無語:“坐著彆動,廢物。”
他拎過箱子,半跪下身就想給陳見卿清理傷口,陳見卿一怔,忽然站起來:“博士,您……”
薑歲不悅的皺眉,“你又發什麼瘋?”
他滿臉的不耐煩,好像下一秒就要殺人,完全看不出來其實他是跪在地上準備給人處理腿上的傷口。
“……”陳見卿低聲說:“您起來,我自己來就好。”
“你矯情什麼?”薑歲莫名其妙,“坐下,然後彆動。”
陳見卿閉了閉眼睛,勉強壓下翻湧的心緒。
博士這樣清冷的人,當然就該一直高居雲端,就如同三十八萬公裡之外的月亮,不應為任何人而墜下。
薑歲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也完全摸不透陳見卿的滿肚子壞水兒,乾脆伸手把他床上一推,冷聲道:“再動我弄死你。”
“。”陳見卿僵硬的躺在床上,感覺到薑歲手法粗暴的在用碘伏給他的傷口消毒,疼痛尖銳至極,然而隨著血液翻湧進心臟的,卻是另一種無法言說、無法壓抑的悸動,讓他脊背發麻,青筋暴起,心跳更是快的要命,好像下一瞬就會衝破血肉與骨骼的束縛而跳出胸腔,去它喜歡的人那裡。
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翻身而起擁抱薑歲的衝動,用手背蓋住了眼睛。
“疼?”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薑歲漫不經心的道:“疼就對了,疼才能長記性。”
給傷口消完毒又上了藥,最後用繃帶打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薑歲頗為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道:“等白天你還是去讓醫生看看。”
說完才察覺陳見卿呼吸急促,肌肉繃緊,還用手背蓋著臉,怎麼看怎麼不正常。
他眼睛一眯,“你不會疼哭了吧?”
想到這裡,薑歲覺得很有意思,非常想要看看陳見卿這種人哭起來是什麼樣子,要不是手機沒在身邊,他都想拍照保存給陳見卿留下永遠的黑曆史了。
“真哭了?”薑歲挑起一邊眉,單膝跪在床上,往前爬了兩步,抓住陳見卿的手就想挪開,陳見卿卻反握住他的手,猛地用力,一時之間天旋地轉,等薑歲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位置顛倒。
陳見卿撐著自己的身體,黑發下的琥珀色的眼睛在此刻泛著一點很淡的暈光,宛如正在捕食的獸類。
薑歲被他困在了身下,怒道:“你乾什麼?”
“博士。”陳見卿看著他的眼睛,“我有沒有跟您說過。”
“……什麼?”薑歲本能的有些害怕這樣子的陳見卿,不自覺的往後縮,卻還要裝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你到底想……”
“我好像沒跟您說過。”陳見卿摩挲了一下他手腕內側敏感的軟肉,刺激的薑歲身體一抖,與此同時他聽見陳見卿在他耳邊說:“我喜歡你。”
“……什……什麼?”薑歲都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而下意識的把問題拋出去,他慌亂的想要逃走:“你放開我,我要……我要回去睡覺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然而餓了太久的野獸是絕不會放過獵物的,陳見卿逼近了他,啞聲道:“您聽見了的,博士。”
“我聽見了又怎樣?”薑歲惱怒道:“我拒絕!我不喜歡你,放開我!”
陳見卿低笑了一聲,跟薑歲額頭貼著額頭,似乎有些無奈的說:“嗯,我知道。”
薑歲本以為他發完瘋就該放自己走了,可下一瞬陳見卿便捧住他的臉頰,吻了下來。
和上次在基地裡的吻截然不同,如果說之前的吻是粗暴的,凶猛的,意欲將人吞吃入腹的,這個吻就是柔和的,緩慢的,就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在親吻自己頂禮膜拜的神明。
在這之前,薑歲從來沒有想過,有人能將吻這件事做的神聖又下流。
陳見卿捧著他頭,緩慢而珍重的吻過他口腔的每個角落,唇瓣、牙齒、牙齦、硬齶、舌尖甚至是喉頭,他神色不帶任何欲望,卻吻的薑歲頭腦暈眩,氣喘不停,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最隱秘的地方都被纏綿又磨人的吻開了。
月光透過玻璃窗落進來,照亮這天地一隅,薑歲黑發淩亂的散在暗色的床單上,肌膚粉白一片,鼻尖都被磨的發紅,眼睛裡帶著模糊的水光,像是一隻引頸就戮的天鵝。
“博士。”陳見卿貼著他的唇角啞聲說:“好漂亮。”
薑歲被他逼出一聲輕哼,氣的眼睛都紅了,“陳見卿你這個——”
“啊,看來我來的不巧。”房間門被推開,月光流瀉滿地,安瑟爾看著床上形容曖昧的兩人,眉心跳了跳,“我是不是該說,你們繼續?”
陳見卿臉色冷淡下來,側眸道:“既然知道,還不快滾?”
安瑟爾這人大概是天生反骨,聽見這話,不但沒滾,還邁步進來拖了張椅子坐下,腳踝搭在自己大腿上,撐著下巴道:“彆拿我當外人啊,我就看看。”
陳見卿:“。”
薑歲:“……”
薑歲隻想給這對表兄弟一人一巴掌,用力推開陳見卿,將被扯開的衣服扣子扣好,狼狽的爬起來,先是剜了陳見卿一眼,又瞪了安瑟爾一眼,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喲。”安瑟爾輕佻的吹了聲口哨,道:“難怪你喜歡,確實帶感,差點給我瞪ying了。”
“……”陳見卿冷冷的盯著安瑟爾:“你是大半夜欠揍,來找我打架的?”
他一把揪住安瑟爾的衣領:“你嘴巴最好放乾淨些,彆逼我抽你。”
“喂喂。”安瑟爾輕笑一聲,“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吧,表弟,剛剛那樣子,博士可不像是自願的。”
“而且。”他臉色驟然變冷,譏誚道:“人魚為了救他,尾巴被閘門硬生生壓斷,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樣薄情寡義的人,你以為他會對你有什麼真心?隻有當你身上有他想要圖謀的東西,他才會對你和顏悅色,
你這個蠢貨。”
安瑟爾猛地扣住表弟的後頸,暗綠色的瞳孔中全是凶狠的光,“陳見卿,你是來查東西的,彆把自己搭進去。”
這大概是身為兄長,安瑟爾唯一能給弟弟的忠告了,陳見卿看著他兩秒,忽然笑了。
他站直身體,扯了扯唇角,那笑容竟然有些溫柔:“正是因為他放棄了人魚,我才知道,他有真心。”
“……什麼?”安瑟爾一愣。
陳見卿卻並沒有回答,淡聲道:“要是沒有彆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安瑟爾眯起眼睛,道:“你遲早死他手裡。”
“是嗎。”陳見卿說:“我甘之如飴。”
等安瑟爾離開後,陳見卿見獨自收拾好了醫藥箱,鋪被子的時候,恍然覺得那上麵還帶著薑歲身上輕而淡的香味。
陳見卿垂眸將臉埋進粗糙的被子裡,那點香味卻又消失不見了。
安瑟爾說博士對人魚無情,陳見卿卻擔心,博士真的……對那頭非人的獸類,有了感情。
他看過人魚的觀測記錄,這個種族和脆弱的人類截然不同,再生能力非常的強大,這種能力雖然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退化,但阿瑞斯顯然正是青壯時期,且從綜合素質來看,比起希芙,它簡直像是另一個物種,隻要不是內臟粉碎這樣嚴重的創傷,它就死不了。
魚尾沒有重要器官,按照阿瑞斯那強大到變態的再生能力,是一定可以再長回來的,或許這個過程都用不了一個月。
博士剛畢業那會兒,麵對無數橄欖枝卻毅然選擇了來深海研究基地任職,為的就是能夠研究人魚這一智慧種族,所以他甚至願意讓阿瑞斯占一些便宜,隻為了讓它重回基地。
但在撤離基地的時候,博士放棄了強行帶著阿瑞斯離開,不同於安瑟爾認為的冷心冷肺,陳見卿認為,這是薑歲給阿瑞斯的“自由”。
他放棄了在海底執著等待七年才看見的曙光,親自放走了那條人魚。
甚至要它恨他,最好再也不要相信人類,這樣就再也不會遭受來自人類的傷害和背叛。
“博士……”
陳見卿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嶙峋,抬眸看著遙遠天際的一輪孤月,喃喃道:“您愛上那條人魚了嗎?”
……
第二天仍舊無法聯係上基地。
其他人能等,薑歲和陳見卿這兩個傷員、卡福這個基地的主管再也等不了了,吃過早飯,卡福便去找當地漁民商量出海的事情,薑歲看著平靜的海麵發呆。
他很少有這樣什麼都不需要做的時間,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度過了,隻好看海鷗成群飛過,潮汐卷起無數細沙,坐在這裡都能聽見濤聲。
“博士。”艾莉森走過來道:“現在風大,漁船的環境沒那麼好,要不然您就先住在這裡,等之後我們來接您吧?”
“不用。”薑歲看她一眼,皺眉:“你生病了?臉色很難看。”
博士主動關心人可太少見了,就連旁邊的安瑟爾都看了
過來。
艾莉森無奈道:“不是生病,是之前在救生艇裡被海嘯波及,天旋地轉,暈的,現在都還時不時想吐呢。”
“你可以先留在這裡。”薑歲道。
艾莉森搖搖頭:“我是您的助手,當然是要跟著您的。”
這時候卡福回來了,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比了個ok的手勢,道:“好了夥計們,一個小時後我們就可以乘船回波多黎各了。”
眾人都歡呼起來——這地方實在是環境惡劣,食物甚至還不如食堂做的墨魚飯,薑歲有陳見卿親手做的飯菜吃,其他人可就沒這待遇了,繼續待下去還不如跳海自殺。
這算是個好消息,大家都挺高興,唯獨薑歲沒什麼表情,他回房想要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卻也實在是沒什麼好收拾的,他坐在桌邊,拉開了抽屜。
裡麵靜靜躺著一片流光溢彩的鱗片,深藍色的彩光與這簡陋的房間格格不入,比寶石還要奪目耀眼。
在古中國,有鮫人泣淚成珠的傳說,說鮫人上岸,會用珍珠跟當地的人交換一些東西,那……
薑歲拿起那枚鱗片,堅硬的棱邊抵著手心的軟肉,微微疼痛。
阿瑞斯又用這枚鱗片,從他這裡換走了什麼?
“……”薑歲抿了抿唇,將鱗片丟回抽屜,砰地一聲關上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這個島雖然窮,船倒是不錯,起碼卡福談下來的這艘捕撈船光看外表還不錯,主人是當地最有錢的一家人,卡福還雇傭了幾個水手,此時已經在檢查燃油艙和首尾側推裝置、導管槳和可變螺距螺旋槳等了。
但它到底是一艘漁船,剛靠近就傳來一大股魚腥味,差點把薑歲熏暈過去,陳見卿貼心的遞過一個口罩給薑歲:“博士。”
薑歲瞥了他一眼,冷著臉沒要,大步走上了甲板,安瑟爾在一旁冷笑:“上趕著討好,人家搭理你嗎?”
陳見卿一貫把自己這位表哥說的話當放屁,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已經是他最大的尊重,一個眼神都沒給,追在薑歲身後上了甲板。
安瑟爾:“……”
這難道就是基地裡那群小姑娘成天說的,舔狗?
薑歲對船隻、海航都沒有任何研究,當船開始航行的時候他被冷風吹的頭痛,沒一會兒就鑽進船艙睡覺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處海上,噩夢越來越真實,即便他明知道自己在做夢,還是無法從中掙脫,直到“嘭”的一聲巨響,薑歲才猛地驚醒。
天已經黑了,看東西不太清楚,但闖進來那人的喘息聲實在是太大了,薑歲立刻鎖定了目標,驚愕道:“卡福?!”
“噓!”卡福趕緊上前捂住他的嘴,他渾身都在發抖,喘息劇烈,慌張的語不成句:“不要說話……不要說話親愛的,聽我說!”
“想殺我們的人就是陳見卿,他想要趁著我們在海上,直接殺了所有人滅口!”
薑歲本就剛睡醒腦子不太清楚,還沒反應過來,忽然“咚咚咚”三聲敲門,外麵響起陳見卿有些冷的聲音:“博士,您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卡福驚恐的瞪大眼睛,用氣音道:“彆回答!”
薑歲呼吸顫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陳見卿在門口站了會兒,而後響起一陣腳步聲,大概是準備離開了,薑歲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忽然“吱呀”一聲,外麵的光漏進來,陳見卿聲音溫和:“既然您沒有反對,我就先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