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自從在西涼重逢以來,不管他做什麼,她從來沒有在他麵前露出這樣憤怒的表情——看來她的女兒,還真是她的軟肋。
可是,硯兒也同樣是她的孩子,她當初怎麼就能這麼無情?
就因為這是她和姬君洛的女兒,她就另眼相待,如此偏心麼?
可她曾經明明也說過愛他。
“對,我不是人。”
他倏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邪佞而涼薄地逼視著她,“既然你知道這一點,就該知道,我什麼都做得出來——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否則,後悔的一定是你。”
雲淺微微一震。
被迫對上他的視線,她奮力掙紮了幾下都沒有掙開,眼眶逐漸泛起了紅,眼底透出某種認命的頹然。
“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的聲音也啞了,喪氣了,仿佛放棄了抗爭。
明明這就是他要的結果,可是看著她這副模樣,蕭墨栩沒來由的一陣惱怒,驀然拂袖甩開了她的下巴。
“給你半個時辰,到我房裡來。”
“想辦法讓我忘了現在的事,否則,你的女兒今晚一定會醒。”
說罷,他就拂袖轉身,下顎緊繃成一條冰冷的直線,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出去,隻留給她一個冷硬的背影。
夜風從門外吹進來,刮得她的四肢冰涼。
雲淺渾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乾了一樣,雙腿發軟,跌坐在地。
“蕭墨栩……”
她失神地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喃喃地道:“你怎麼能這樣?”
她知道,曾經是她傷害了他——即便一切都是為了他,可是傷得太狠,他恨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今日之前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不怪她。
可是,他不該試圖動她的女兒。
【想辦法讓我忘了現在的事,否則,你的女兒今晚一定會醒。】
忘記麼?
她當然有辦法讓他忘記,她也可以繼續隱忍退讓,可是這種威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一旦讓他嘗到甜頭,他就不可能再停下了。
所以,她不會讓他得逞的。
即便他沒有真的傷害灩兒,即便隻是威脅,也不行。
………
蕭墨栩回到房裡,等了半個時辰,她還是沒有出現。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來了的時候,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女人穿著緋色薄紗,緩緩從外麵走進來。
蕭墨栩眸色倏地暗了幾度。
這明顯不是她剛才穿的衣裳,準確地說,這從來就不是她會穿的衣服,薄薄的紗若隱若現地透著她的肌膚,嬌豔欲滴,嫵媚勾人。
看著她一步步地靠近自已,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身體幾不可察地往後靠了幾分。
這是放鬆的姿態,雲淺知道。
她也知道,自已賭對了。
彆看他們現在跟仇人似的,其實她在某種程度還是很了解這個男人的——隻要讓他高興了,他就沒工夫去動她身邊的人。
畢竟,當初是她拋棄他,傷害他。
所以如今,隻要能羞辱她的行為,他大抵都會高興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俯下身,一雙藕臂纏繞在他的肩上,“蕭墨栩。”她緊貼著他的耳根,“這些年,你和硯兒過得還好嗎?”
男人身形驀然一僵。
原本正要抬起的手也頓在了半空。
雲淺溫柔地蹭了蹭他的臉,語氣愈發低喃,“前陣子,我確實抵觸你的靠近,但那不是我厭煩你,而是單純地害怕罷了。”
害怕?
蕭墨栩眸光微凝,骨節分明的大掌再次揚起,端住了她的下巴。
但這一次不似剛才在她房裡那般,用力得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而是單純的端著,沒用任何力道。
似乎隻是在仔細地端詳,審視著她。
“怕我什麼?”
“怕你報複我啊。”她理所當然地道,“畢竟當初,我把事情做得那麼難看。而今你成了南詔太子,權勢地位更上一層樓,萬一真要對我做點什麼,我豈不是毫無招架之力?”
“那你現在不怕了?”他目光深深地看著她,淡漠中絞著一絲連他自已也沒有察覺到的複雜。
“現在麼……”雲淺彎了下唇,“我忽然發現你好像並不是恨我,隻是想與我在一起罷了。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與她在一起,她就不怕?
蕭墨栩眼底閃過一絲深色,“可你已經是姬君洛的太子妃了。”
雲淺笑意更深了幾分,“蕭墨栩,你知道嗎,其實有時候我也挺後悔的——雖然君洛對我很好,可是你對我也不差啊。跟同一個男人待久了,不管是誰都會厭煩的。所以我無數次地懊惱過,為什麼當初沒有留在你身邊,把君洛也弄到南詔來,讓你們兩個一起陪著我。”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歎息一聲,“反正隻要我不離開你,即便我和彆的男人牽扯不清,你也隻會不高興而已——你甚至不敢對我動粗,最多隻是在床上懲罰我,也不會真的下定決心與我分開,不是嗎?”
她笑靨如花,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
這是他很久沒有見過的模樣——即便重逢以後經常見麵,甚至躺在一張床上,她也沒有這麼對他笑過。
她總是那麼抗拒、那麼悲傷、那麼憤怒、那麼諷刺。
所以如果不是她嘴裡說出的這番話,他甚至或許會心情甚好。
可是偏偏,她說了。
蕭墨栩以為此生不管這個女人再做什麼,都不會引起他半分心潮起伏,可他果然還是低估了她。
心臟有那麼瞬間的收縮,緊隨而來的是劇烈的怒火,他驟然收緊手中的力道,眼眸暗炙得仿佛要滴出墨來,“你再說一次。”
嗬。
雲淺直勾勾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你為什麼這個表情?難道我心甘情願地回到你身邊,同你歡好,你還不高興嗎?”
“雲、淺。”
他死死盯著她,兩個字幾乎是從喉骨裡擠出來的。
雲淺的臉都被他捏得變形了,疼得臉色發白,嗓音卻仍透著諷刺,“你這麼生氣,不會是想一個人獨占我吧?蕭墨栩,對我這種人來說,隻有連續不斷的新鮮感才能讓我快樂,你不能太貪心了,否則我不敢保證四年前的事會不會再發生一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