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雲淺和姬君洛真的把她教得極好。
可惜,她投錯了胎。
………
蕭硯本來就心情憋悶,等了半天沒見雲灩進來,頓時更不爽了。
難不成,她還在外麵跟娘親親熱?
這麼大的人了,不害臊?
他越想越不舒坦,索性掀開簾子,準備將她叫進來,卻不想一下子就撞上了一雙忐忑猶豫的目光。
蕭硯的動作驀地頓住了。
雲淺也沒想到他會突然掀簾子,愣了一下,神經頓時緊繃了。
【母妃,硯哥哥沒了娘親,好可憐。】
【他好像很喜歡您,您可不可以幫我安慰他一下?】
這是剛才灩兒對她說的話。
她本來就很想見硯兒,當然不可能拒絕。
可是,方才她在外麵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見了硯兒該如何開口,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硯兒,所以遲遲沒有上車。
卻不想,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見著了。
“硯兒……”
她喃喃出聲。
蕭硯臉色一變,當即放下了簾子,隔絕了她的視線。
雲淺呼吸滯了滯,心臟有那麼一瞬間的悶痛,但下一秒她便徹底不再猶豫,掀開簾子上了蕭硯的馬車。
有些事,總要解決。
有些人,總要麵對的。
蕭硯沒想到她會直接進來,先是本能的一陣緊張,然後驀地沉下臉,“你進來乾什麼?出去!”
“硯兒,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是……”
“沒有但是!”
蕭硯低吼出聲,眼眶也瞬間紅了,一臉凶狠地瞪著她。
可他的表情越凶,雲淺的心就越疼。
不是被他刺痛的——不管硯兒有多恨她,對她做出任何反應,都是理所當然的,她都不會有半點慍惱。
她隻是心疼他。
四年前,硯兒也才跟灩兒一般大,也還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會說好,滿心滿眼把她當成全部。
可如今,他變成了一個少年老成、陰鬱內向的孩子,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沉穩和心機。
前幾日灩兒“失蹤”的事,雖然蕭墨栩和灩兒都沒有說出真相,可她派人去查過,是東宮有人把灩兒的行蹤泄露給了硯兒。
所以後來的事,她也猜了個大概——大概跟硯兒脫不了乾係。
可她一開始懷疑蕭墨栩,是因為他“撒謊”,說硯兒要見她。
如果他並沒有撒謊,如果硯兒是真的這麼說了,那撒謊就是硯兒!
是硯兒設了一整個局,把他們所有人都騙了!
如此深厚的城府,竟然在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身上出現了,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她心驚的同時,最大的感受不是抵觸,而是愧疚。
是她讓硯兒變成這樣的。
“對不起。”
她顫抖著上前,俯下身緊緊擁住了他,巨大的愧疚將她淹沒,嗓音也跟著哽咽了,“都是娘親的錯,是娘親對不起你。”
蕭硯感受著身上溫暖的懷抱,渾身僵硬,淚水瞬間隱瞞了眼眶。
時隔四年,他以為自已早已忘了這個懷抱的滋味,可是……她僅僅一句話,他竟然就舍不得再推開她了。
為什麼?
他明明那麼恨她,為什麼會這樣?
“你走開。”他死死攥著手心,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倔強地梗著脖子道,“我不想看到你,彆碰我。”
“對不起硯兒……”
“我叫你走開!”
他再一次低吼出聲。
雲淺怕他的情緒太過激動,不敢再抱,強忍著不舍把他放開,滿眼酸楚地望著他,“好,我走開,你彆惱。”
她理了理他的頭發,怕他抵觸,又極快地收回手,“我這就走。”
說罷,依依不舍地轉身下了車。
蕭硯看著她掀開車簾,走出馬車,而後又放下車簾徹底淡去他視線的動作,瞳孔不斷地緊縮,驟然使勁攥緊了自已的衣角。
她竟然……真的走了。
嘴上說著對不起,卻又走得如此毫不猶豫!
他隻是趕了她一句而已,如果她真的愧疚,真的覺得當初都是她的錯,不應該好好地跟他解釋,告訴他為什麼要拋棄他嗎?
可是,她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這個騙子。
他恨她!
蓄滿眼眶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蕭硯崩潰地哭了出來,可又怕人聽到,隻能抱著膝蓋不停地嗚咽。
似怨憤,似委屈。
“硯兒……”
車簾再一次被人掀起,熟悉的聲音也再度響起。
蕭硯渾身一僵。
一抬頭,就看到剛才已經離開的女人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驚慌失措地看著他,“我已經走了,你怎麼還哭?”
說著又重新上車,拿了塊帕子小心翼翼地給他擦去眼淚,“對不起,娘親不該抱你,不該來見你,不該惹你哭……你彆哭了好不好?”
不是!
沒有不該抱,沒有不該見!
她該,她當然該見!
他剛才隻是嘴硬,隻是還在為當年的事生氣,所以才說狠話趕她走的,她這麼聰明的人,怎麼能連這樣的倔強嘴硬也聽不懂?
她怎麼能……真的順著他的話走了?
蕭硯一邊抽泣,一邊狠狠瞪著她,“你若走了,就再也彆回來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永遠都不會再見你了!”
他說的話更狠了,狠得雲淺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她忽然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麼叫【若走了】?
那她若是不走呢?
“若我不走,是不是就可以回來,可以一直見你了?”
她激動道:“硯兒,娘親明日還來看你,往後天天來看你,你不要哭,也不要覺得娘親煩好不好?”
天天?
她當真……會天天來看他嗎?
哪怕救回了她的丈夫,哪怕所有的一切塵埃落定,她也還會記得這個承諾,繼續陪在他身邊嗎?
蕭硯想問,但又沒敢問,他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已想要的。
但是這個承諾,他已經記住了。
他也當真了。
所以她必須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