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真依知道自己討厭不了琉璃呢?
因為他看真希真依的目光,和看物品沒什麼兩樣。
和那人身後平等看著所有“自我之下者”的六眼神子不同。
她們在那個冰冷空洞的琥珀色眸子裡,隻是個也許有用的路邊小草。
禪院家看草芥的目光是丟棄,他看花草的目光是撿起。
他撿起了真希,他扶起了真希。
因為他一眼看透了真依。
“小桃,”突兀的喊住身旁並行的同伴,禪院真依偏過視線,淺笑,“雖然我說過家入醫生哥哥的很多壞話,但是有一天我希望你也能見到他。”
哪怕隔了數年再次有所交集時,那個能言善辯的冰冷之人短暫的成了個啞巴。
但他還是用那個看物品的眼神,一眼看透了她。
“……我們不是見過嗎?”
西宮桃困惑的看著不知為何提起怪異話題的真依,回憶起津美紀也曾說過的話。
“我記得你們兩個都在幼年時遇到過他。”
“是啊,他是個妖孽,也是個怪物。”
對,家入琉璃是個,妖孽一樣的怪物。
他把世人眼中妻、姐、女三個形象占全了的伏黑津美紀,教導成了那樣堅強的武者,以非術師的身姿,站在了咒術界的戰場上。
“我總覺得這個形容我在很多人口中聽到過,”西宮桃無奈的笑笑,在掃帚上晃著腳,“既然津美紀和真依都這麼說,我姑且會試著去了解一下啦,雖然他的消息真的非常少。”
“我覺得你不會喜歡他的。”
“一般推薦人的時候會用這種詞來修飾嗎?”察覺到目的地到達,西宮桃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角落,“笨蛋姐姐受傷了。”
那胳膊是在往下滴血嗎?
真依看著遠處靠在牆邊休憩等待她們到來的津美紀,快走了兩步去查看夥伴的傷勢,帶著明顯的責備問道:“你怎麼站在這裡等!”
看傷口的樣子,這家夥肯定是收到消息開始就在這裡等她們了,這個笨蛋!
“哎呀,你們來啦~”低垂著腦袋的少女仰起頭,露出了被血糊了睫毛的半邊麵頰,“是在討論琉璃老師嗎?”
“這種時候先關心一下自己怎麼樣?”
西宮桃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幫著真依把津美紀拎到了用咒符召喚出來的飛行式神上,三個人急匆匆的往醫療救助的定點趕。
“哈哈,抱歉,不過沒關係的,傷我的那個家夥是最後一隻啦,我已經成功報仇了哦~”
虛弱的伏黑津美紀靠在真依的肩膀上,似是驕傲又似是玩笑的講述著她的戰果。
“你怎麼知道那是最後一隻,”將注意力放在操縱咒力的西宮桃抽空瞥了一眼伏黑津美紀,沒好氣地說,“當詛咒濃度脫離高點的時候,你根本看不到它們的吧?”
還逞強不帶咒具,這家夥到底是有多自信啊!
“看得到的,”握著長刀的津美紀淺笑,輕聲回應,“我學得就是看不到的方法。”
她是以非術師身份去學習的戰鬥方法,自然要以非術師的身份站在戰場上。
真依抿了抿唇,不情不願地問:“……那家夥呢?”
還有一個吧。
還有一個,不算是非術師的術師,應當和津美紀站在同一個戰場上。
“我們遭遇了幾個略有智慧的詛咒圍攻,真希帶人和我兵分兩隊了。”
情況比較緊急,她留下來負責收尾和墊後,真希則是帶著人引那些強敵前往另一小隊駐地。
津美紀輕輕握住真依的手,像是逗小貓一樣調笑:“而且,我覺得真依還不想見她~”
“誰!!說她了!!”
果然,本就問的隱晦的真依瞬間炸毛,剛想起身又顧忌到受傷的津美紀和操縱飛行式神的西宮桃,在式神中央一動不動地憋屈反駁。
“而且就算是她——誰!要!躲她!了!”
乾嘛說這話!!
她可沒有要躲那個肌肉笨蛋!
吊車尾的萬年四級她有什麼好警惕的!她嘲諷還來不及呢!!
西宮桃默了默,還是沒忍住小聲提醒:“津美紀說的是你不想見……”
她根本沒說真依是要躲真希,這孩子怎麼不打自招呢……
真依脖子一紅,眼看就要憋不住情緒,想要說些什麼,就察覺到身旁人順勢躺在了她的腿上。
“我們說好的,真依,”疲倦的津美紀在好友的腿上合起眼睛,困乏地重複著,“我們說好的。”
回頭看了一眼睡著的津美紀,西宮桃對著那個陡然安靜下來的學妹眨眨眼睛:“你們瞞著我有小秘密了?”
說好什麼了?
她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噗,乾嘛擺出被孤立的表情呀,”看到西宮桃特意逗樂般演繹出的埋怨,真依無奈的擺擺手,不甚在意的交代道,“她說,她會教我怎麼去報複真希。”
京都高專沒有琉璃。
“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驚訝的收起搞怪的表情,西宮桃挑眉,“這個家夥的立場真的沒問題嗎?”
聽到似曾相識的疑問,真依彎起眼睛笑:“我當時也問了差不多的問題。”
“那她怎麼回答的?”
“她說,朋友就是這樣的存在。”
但她們身邊有伏黑津美紀。
西宮桃想象了一下伏黑津美紀說出這話時理所當然的表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還真是笨蛋姐姐的風格。”
“那報複真希的方法是什麼?”
“方法啊……”
方法是什麼呢?
彆扭的真依問著穩重但俏皮的津美紀。
那個紮著馬尾、腰掛雙刀的女孩看著她笑。
她說:真依,我們是被保護著的。
她問:你知道被保護的人應該怎麼樣回敬那些想要保護自己的親人嗎?
真依茫然的看著那個溫軟堅定的笑容,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她說——”
真依看著夜空中稀疏的星星,不自覺地勾起了和長久生活的真希、和認識不過一年津美紀、和還未曾認識的野薔薇相像的堅定笑容。
“以弱者的姿態和那些保護自己之人並肩而立時,會是超乎尋常的爽。”
她要。
奪走真希保護真依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