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一同用著力,慢慢將林黛玉拉進房裡,也幸好林黛玉的體重很輕,向來不做粗活的小丫鬟們,也能抱得動,成功的讓林黛玉一隻腳踏上了窗台。
雪雁往房裡走了半晌,依舊沒有動靜,吃著茶水的王嬤嬤感覺到不對勁,便起身往房裡走著。
“雪雁?你到底在磨蹭什麼呢?這一會兒了,還沒喚起姑娘?”
王嬤嬤一步步逼近,讓眾女的心都懸了起來。
“用力快用力呀!”
鶯兒在下麵急著道:“隻差一點點了。”
正說著,卻感手上一輕,嶽淩在身後輕輕推了把,林黛玉便就直接越過了窗台。
可兩個小姑娘忘了鬆手,連帶著林黛玉一同跌到了床上。
林黛玉倒在了雪雁身上,腦袋恰到好處的被墊了一下,隻感覺到柔柔軟軟的,沒磕碰了一處。
這一幕,被入門的王嬤嬤儘收眼底。
此情此景之下,自以為見過各種大場麵的王嬤嬤,都不禁愣在了當場,好似石塑一樣。
“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王嬤嬤本來以為是林黛玉睡得熟了,雪雁沒叫起來。
可眼下一看,林黛玉正一個大字壓在雪雁身上,腦袋就墊在胸口,壓得兩團淩亂,與雪雁一同躺在床鋪上的還有另外一個丫鬟,頭發散亂披在肩頭,眼生的很。
而對麵的窗戶正敞開著,還往裡刮著風。
王嬤嬤不禁往前走了幾步,將窗戶關好的同時,還往外瞧了眼,並沒看到什麼人影。
隻是天色昏暗,來不及仔細分辨,不然定能看到窗戶下的腳印。
將窗戶關好,王嬤嬤麵對這個“性情大變”的林黛玉,一時都不知從哪裡教導的好。
“姑娘?”
王嬤嬤先摸了摸林黛玉的額頭,確認一下,她有沒有生病,或是撞客了。
倒是稍微有些細汗,也沒什麼異常,王嬤嬤緩了一口氣。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三個小丫鬟在床上排排坐,紫鵑和雪雁坐在林黛玉兩邊,儘皆垂著頭如同怕事的鵪鶉一樣,隻偷偷瞥著林黛玉。
林黛玉更是臉上一片酡紅。
什麼侯府千金的禮教風度,剛才好似全部在王嬤嬤麵前化為烏有了。
就好似向來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被教導主任發現竟是網吧常客,打遊戲的同時還不斷的噴著隊友,可以說是形象儘毀了。
林黛玉不出聲,即便是教養嬤嬤加奶娘雙重身份的王嬤嬤,也終歸隻是個下人,不好出言訓斥林黛玉,為她找著借口說道:“自揚州始,姑娘也離家有六年光景了。今日再見到姑娘,見姑娘性子變得如此……如此跳脫,老奴一時也不知是好是壞。許是在侯爺身邊久了,沾染上了武將門風?”
“不過,姑娘終歸是林府的人,倘若之後回到巡鹽禦史府,可千萬彆再鬨出這等事來,不然老爺那可真就難以承受了。”
林黛玉羞澀的點點頭,便是她冰雪聰明,此刻也不知用什麼話來搪塞了。
此話一出,王嬤嬤也就將之前的事翻頁了,久在內幃的老嬤嬤,自然也能猜到幾分,恐怕林黛玉方才根本就不在房裡,隻是從窗戶鑽進來了。
雖然這樣想很合理,但王嬤嬤還是難以將那個“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的小姑娘,與方才的事聯係起來。
這叫什麼弱柳扶風,這不是動若瘋兔?
不過往好處想,林黛玉的身子的的確確是養好了,比之前好了很多,都能跳窗了,倒是讓王嬤嬤心寬了不少。
這總也算是安京侯的功勞。
“老奴今日來此,也沒彆的事,再過幾月便是太太的忌日了。老奴便在此地同姑娘準備些物事,到時候一同去墓前清掃祭拜。”
林黛玉又點點頭,低聲問道:“那媽媽就在這邊住下吧,院子裡還有個倒座廳,嬤嬤不嫌棄的話……”
倒座廳離著正院可還有些遠了,王嬤嬤除去表麵的這個任務,還有同樣關鍵的監管林黛玉不要和嶽淩相交太過親密,住得那麼遠,晚上他們偷偷在一塊兒怎麼辦?
王嬤嬤連連搖頭道:“我看這房間右邊有間倉房,將那裡拾掇出來便好。我一個老婆子了,還挑什麼住處,隻是能時時在姑娘身邊侍奉便足夠了。”
聽著王嬤嬤說要時時盯著自己,林黛玉也有些會意了,當知曉爹爹派她來的意思。
日後,恐怕都不能去嶽淩房裡親近了,一想到這裡林黛玉就不禁歎氣。
明明她和嶽大哥的關係才有了些進展,兩人隱晦的互相表達了心意,也慢慢走得更為親密。
沒有太過分肌膚之親,這當然都是林黛玉她的自持在起作用。
王嬤嬤畢竟是母親的人,而且還是她的奶娘,自娘親走後,也蒼老了許多了,林黛玉也不忍駁斥她的話,便應下來道:“好,那今晚媽媽就在外對付一晚,明日我讓她們拾掇出來。”
王嬤嬤笑著點了點頭,服侍著林黛玉重新躺回了被子裡,坐在床沿邊,輕輕拍打著林黛玉的身子如同小時候一般。
“姑娘,方才對麵廂房裡來了小丫鬟,稱安京侯為侯爺,想必不是侯爺的丫鬟吧,那是哪裡來的?”
林黛玉應道:“那是鶯兒,寶姐姐的丫鬟,她們住在西廂房。”
“寶姐姐?”
“哦,寶姐姐是薛家的大姑娘,金陵薛家,和我們也算是遠房的親戚了。”
“是那個如今掌管薛家豐字號的大姑娘呀,倒是厲害的很,在江南的夫人之間還挺有名的。女子掌家到這個地步,還是年紀輕輕,原來是在為安京侯做事?”
林黛玉微微頷首,“寶姐姐也有她的不容易,如今的確是在為嶽大哥做事。”
聽林黛玉隨口說的嶽大哥,而不是侯爺或者叔叔等更疏離的稱呼,王嬤嬤當知曉是禍事了,這倆人的親近可能遠超她的想象。
可眼下還有一個風華正茂的姑娘也住在這院子裡,王嬤嬤也清楚了為何林黛玉死活也不回去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
雖然王嬤嬤以為沒成親就和嶽淩走得太近了,是有違禮法的事,但她也是讚成這樁婚事的。
畢竟安京侯威名遠播,一戰京城動天下,是如今戲本裡傳唱的人物,可謂是家喻戶曉。
這等年少俊傑,不知是多少人攀交的對象,若是真求姻緣,怕是門檻都要被人踏爛,也就是皇家沒有合適的公主。
不然,以嶽淩在陛下麵前的器重,哪裡輪得到林家來討這個便宜。
眼下,兩人情誼正濃,也剛好名正言順。隻是過濃,率先凝結出精華來,那就有些讓林家丟顏麵了。
多半林老爺的意思,還是想著不要讓同僚說他是賣女求榮,倚靠女婿在官場飛黃騰達,被戳脊梁骨。
不然他這些年鎮守兩淮鹽務的功勞,豈不是都淡了去?
“原來如此,姑娘和薛姑娘的關係還不錯?”
“寶姐姐為人很好,像是親姐姐一樣,房裡的我們關係都不錯。”
“還有彆人?”
“當然有了,嶽大哥房裡還有幾個丫鬟,隻是其中有一個她……”
“她怎麼了?”
“算了,沒怎麼……就不提她了。”
……
嶽淩攜著鶯兒先一步跑了,轉進了遊廊裡,鶯兒立即擺脫了他的手,並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雖然嶽淩沒有像寶玉那樣自戀到房裡的姑娘都應該喜歡自己,但是她這沒來由的表現出疏離的態度,還是讓嶽淩一頭霧水。
尤其是每每在用膳的時候,鶯兒坐在下首的桌上,總是一臉敵視的望著他,讓嶽淩也不知是哪裡得罪了她。
一個小丫鬟的心思沒必要多在意,隻是嶽淩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曾經無意做過什麼事。
“你便是厭煩我,也不至於表現的這麼明顯吧,難道我是做了什麼事了?”
其實鶯兒隻是害怕,下意識的想要離嶽淩遠一點。
在她眼中,嶽淩那裡好似是個旋渦,隻要靠近他的所有姑娘,都會成為他的禁臠,而隨意玩弄。
鶯兒連忙擺手,“沒沒,隻是我沒什麼經驗,沒辦法和侯爺相處的。”
嶽淩聞言一怔,有些跟不上這個小丫鬟的思路,這跳脫的發言,倒是怎麼來的?什麼叫沒有經驗?
難道她之前沒怎麼和男人接觸過?
嶽淩怎麼想也不可能,作為薛寶釵的丫鬟,應該經常要往外麵傳信吧。
難道說,她其實並不擅長和男子接觸,本不願做這個傳信的活?
“什麼經驗,用不用我幫幫你?”
嶽淩試探的問了一句。
鶯兒頓時臊紅了臉,緊閉雙眼,衝著嶽淩雙手搖晃得飛快,“不了,不了,我不敢。侯爺房裡若是沒人,我這就去將香菱拉過來。”
說著,鶯兒就真似黃鸝一樣,飛也似的跑走了。
嶽淩愕然的揉了揉後腦勺,無奈的歎了口氣,“這都什麼跟什麼,這丫頭,怎得不一點也不像薛寶釵那麼精明。”
回到房間裡,直接鑽進了被窩,鶯兒的動作太大,又將熟睡的香菱吵醒了。
“你怎得去了這麼久?”
鶯兒揉了揉臊紅的臉,沒想到方才侯爺竟然真的趁機邀請她去服侍,她就算想過有這一天,也沒想到這麼快。
聽見香菱問話,鶯兒輕咳了聲,振作了麵色,道:“我出門的時候撞見侯爺了,他正讓你去侍寢呢。”
香菱聞言一愣,臉上漸漸泛紅了,支吾著問道:“真的?”
鶯兒不屑的翻了一眼道:“那還能有假?我誆騙你有什麼好處?我要是你,我早樂不得去了,還能讓她們專美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