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有何謝哉?相識一場便是朋友。”
魯達哈哈一笑,起身又為兩人倒了杯湯綻梅。
薛式、何錕兩人也非謹小慎微之輩,將對魯達的感激放入心底,整理衣冠,用清風術吹去身上灰塵後,這才入座。
“魯達兄此行,是要離開秦鳳路了?”
“沒錯。一來是吃了官司,秦鳳路也非久待之地,二來也想去天地更廣闊的地方看看。”
“魯達兄心胸寬廣,實在是令在下敬佩。”
魯達搖了搖頭,道:“不說這個了,兩位日後有何打算?”
薛式看了何錕一眼,道,
“奕君道友出身於一個小宗門,她就是大師姐,師弟師妹們都是孤兒,師門長輩皆已仙逝,門中本就是青黃不接。往常,有奕君道友的庇護,宗門日子還算過得去。奕君道友這一去……”
說到這,薛式頓了頓道,
“我倆便商量著,代替奕君道友照顧她的宗門。若是可以,也可吸納進在下師門:紫陽彆派中。”
跟奕君不同,薛式出身名門大派,紫陽彆派可謂是涇州的地頭蛇,乃是得了金丹南宗真傳的。
魯達聞言,麵目動容,拱手道:“那灑家就替奕君道友,多謝兩位了。”
無論薛式是想千金買馬骨,博一個美名也好;還是真心實意,不忍故人之後蒙難也罷。
問跡不問心,此間定會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和代價。
足以令魯達佩服。
山巔彼處的晚霞如一盞明燭,透過黃昏的薄紗,傾灑出滿江的金彤,也落在在場每個人的身上,熠熠炫目。
一行人,在山花中攀談,還伴著幾道笑聲。
當然,大多數時間,隻是魯達、薛式、何錕、小青四人在說。
白素貞扶坐於地,安靜的聽著。
大橘貓趴在她的身邊。
黑君子則對人類的寒暄並不感興趣,站在高處的石頭上,仰望遠處。
當日眾人在洗馬島相識一場,更是攜手進退,隻是礙於當時局勢緊張,也無閒心攀談。
直到現在,才有閒心坐而論道。
不知過了多久,晚霞收斂,暮色四起。
江麵遠處,傳來船槳劃動的聲音。
魯達這才吩咐小青收拾行李細軟,準備繼續趕路。
“魯達兄不妨歇到明日再走?幾裡外,在下知道一座石府,可以暫時安身。”
薛式見此,不由得出口挽留。
魯達搖了搖頭道:“不了。今日歇得太久,趁著夜色多趕些路才是,灑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薛兄無需多勸。”
何錕歎了口氣:“也不知這次彆離,下次見麵又是什麼時候了。”
魯達輕笑一聲:“有緣即可。”
薛式、何錕兩人贈送禮物:青陽丹,魯達也回贈兩人,一人一小截紅枝靈木。
小青很快就收拾好行囊,黑君子也跑了回來。
白素貞對兩人頷首示意,邁步上了馬車。
片刻後。
薛式、何錕兩人立於路邊,一直看著馬車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深處,最終連馬轍聲都徹底湮沒。
薛式這才麵露擔憂之色的說道,
“魯達兄著急趕路,恐怕是擔心被那位降魔大法師,法海追上吧?”
何錕道:“唉,朝廷不去找天狐院的麻煩,反而掉過頭,收拾起魯達兄來的,真是可悲可恨。”
薛式忽然麵色一正,若有所指,道。
“何兄日後,不妨來紫陽彆院聽經?”
“一定一定,多謝薛兄。”
何錕哪裡不明白薛式的意思,是在暗示自己,若是因遇到魯達兄,受到牽連,被朝廷找上門來,不妨去紫陽彆院避難。
薛式是妥妥的仙二代,就算朝廷找上門來,也並無多少懼怕之意。
但何錕自己就沒這麼好運了。
何錕就是個散修。
散修的未來,要麼是被招安,去類似紫陽彆院這樣的宗門打工,要麼成為邪修的爐鼎資糧,能有所成就的,是少之又少。
“對了,奕君道友的那道地煞之氣,莫非是被魯達兄……”
何錕微微眯起了眼。
“慎言。此地不宜久留,我等也走吧。”
薛式打斷了何錕的話語,不欲多談。
何錕默默點頭。
須臾間,兩道身影化作清風,稍稍分辨方向後,便朝涇州腹地而去。
……
這年頭,趕路確實不是一件輕鬆事。
尤其對於大多數百姓來說,十裡八鄉就是一生的蝸居。
莫說是山澗小徑了,即便是官道,也不乏淖泥之漿如油的地段,乃亂置塊石,跬步艱棘,不勝其勞。
官道官道,可並不寬廣。
而趕路若想騎馬,莫說是自己購買飼養了,便是去賃馬鋪子租一匹馬,坐在馬夫後座,一日車費也是常人幾日的收入。
若是還有行李,車夫還會額外收取‘托運’費用。
路中吃飯要錢不說,還要負責馬夫的吃住,住旅店又是一筆開支。
更不消說,一路上還會遇到豺狼虎豹,強盜響馬,地痞流氓,下蒙汗藥賣兩腳羊的黑店……
即便是有武藝在身的大漢,乃至梁山的一百零八將,都不乏有人在趕路途中,狠狠栽了跟頭,被黑店藥暈,差點剁成肉泥的。
魯達可是深受其害……
但還好,魯達一行人皆是修士,腳步輕快,如履平地。
就連馬車車輪上,也貼上了甲馬神行符,不落泥濘,跑得那叫一個飛快。
兩日後,魯達一行人抵達了永興軍路。
永興軍路的地貌,跟秦鳳路又有些差彆。
北部多為風沙草灘,地勢平緩;而在南部則為黃土丘陵,遍布溝壑,梁峁起伏,有許多由粗糲窯洞組成的村莊,都聚集在溝壑之中。
一行人自然在趕路之餘,感受著當地獨特的民風民俗。
“洋芋擦擦真好吃啊……”
小青一邊趕路,一邊麵露陶醉之色,
“還有金線油塔,層多絲細、鬆綿不膩,一口下去滿嘴噴香,若是再配上一鍋鹵子……嘖嘖嘖。”
聽小青說著,黑君子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大橘貓也胖了一圈,連紋身都由於膨脹,模糊變淡了許多。
魯達一行人,就輕悄悄的來,又輕悄悄的從永興軍路經過。
這日,魯達坐在車頭,正用猖宮空青石打磨雪花镔鐵棍,忽然一陣清風吹過麵龐,也吹散了細碎的石粉。
這風輕柔微涼,還帶著柳葉的清香,混雜於雨後黃土的濕潤泥土氣息之中。
令魯達精神一震,打開地圖反複端詳,發現自己一行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河東河北兩路,最近的城池,當屬代州雁門縣。
魯達起身,展眼望去,遠方出現一道巍峨的青黃色城牆,在晨曦的點綴下,城牆邊緣泛起道道金黃的細邊,朝兩邊蔓延,猶如一隻大雁展翅。
天公化作鎏金匠,澆灌下濃濃的熔金來,將整座城池都化作精致莊嚴的雁狀金器。
一時間,魯達目露震動,心生感悟,腦海中有千種經典翻滾、萬般道韻沉浮,迸發出無窮的靈光。
尤其是,在魯達的千劫萬擊眼中,雁門縣的王朝氣運清晰可見,紫色衝天,有三百裡。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