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語落下,蕭玉娘猛然轉動細腕,反手握住長劍,如鶴翔天,輕盈一躍,懸停空中,舉起天子劍。
一刹那,從大夏的四麵八方、東西南北,有數不清的炁從山川湖泊、幽明兩界,彙聚皇宮,先是成五爪金龍形,隨後,那由炁而成的虛幻金龍長嘯一聲,貫入劍身。
光滑的劍身上,飛速地閃現過一副又一副城郭、鄉村的山河地形,如龍身環繞劍身。
觀之,這些微縮的山川之上,似乎樹還在搖動,水還在流曳。城郭之中,也似有人在走動。
作為化神修士,蕭玉娘本該有龍象之力,彆說舉劍,就是舉鼎,十日十夜,也不會有一絲手顫。
此時卻不禁雙手直抖,渾身冷汗,似乎舉不動一把劍。
等大夏的大體山川城郭,以精密的極微縮,呈龍形浮出纏繞劍身之上,四方的炁才逐漸停止湧動。而此時,蕭玉娘手背蹦出青筋,口角溢出鮮血,再也無法支撐,拄著劍砰地落回地上,幾乎虛脫。
她深呼吸一口氣,極吃力地再次舉劍,將其一紮紮入地麵的漢白玉之中。
堅硬的漢白玉像一塊豆腐那樣,天子劍穿過石板,似紮入其中,穿過有形的石頭,釘入了無形的另一個世界。
蕭玉娘鬆開手,隨即連退數步,像是被震開的,臉色愈加蒼白,哇地嘔出一口血,染紅青紗。
而與此同時,以深深紮入地麵的天子劍為中心,所有修士都感覺到了一種奇妙的變化。
厚重的山,帶著泥土的腥。
泉水的清冽、鬆香、竹味......岩石......鬆鼠、兔子、野豬身上臭烘烘的味道......熊.......老虎......
奔騰的河,帶著水汽的腥。
雪域的極寒冰水;西北夾帶著黃沙、鼓聲的洪流;江南融著杏花、頭油、米水的煙雨;咆哮洶湧的近海之水。
劍身上的山河城郭之圖卷,正在從劍身外擴。
而他們就被這些山川之影所迎麵撲來,拉入其中,可以清晰地嗅聞到複雜氣息、感受到交織冷暖,連生靈的呼吸,都觸手可及。
環顧四周,輝煌的宮殿、開闊的廣場俱已不見。
他們置身一副水墨工筆般的大夏疆域圖中。
山川地形、城郭物產,被各色線條標注得十分清晰。
而繪出的山之比例圖,觸之,筆墨之下,能觸到其岩壁。
畫出來的河的曲折線條,撫之,雙手被浪濤打濕。
描出來的城郭,居高臨下,能聽到隱隱的市井人聲。
眾人清晰地感知到,他們此時,已經進入了一個奇異的洞天,站在了大夏的萬裡河山之中,卻又在萬裡山河之上。
伸手,即可移山填海,變更天下大勢。
其餘四大陰神門派的來人,雖然是大宗大派弟子,修為卻都不算高,也是第一次見識大夏的“江山社稷圖”。連分圖的模擬圖,都有如此神奇。難怪社稷圖的本體,是大夏仙朝的至寶。
他們嘖嘖稱奇時,渺遠,又清晰可聞的,傳來胡貴妃的聲音:
“以天子劍為筆,粗繪‘擬社稷圖’。”
“諸位在此粗繪圖內衍道,大可儘興。”
眾人抬頭,唯有金闕玉階,懸浮在這幅圖的一座通天高峰之上,宛如九天遙遠。
貴妃、蕭玉娘等人,就站在九天之上,俯瞰圖中的他們。
“玉娘,將衍道規則,為各位詳細道來。”
蕭玉娘用巾帕拭去唇角的血,向貴妃一福:“喏。”
她伸出手,以手作指,在擬社稷圖的上空,一邊書寫,一邊對修士們說:
“各位同道,大比將持續六日,每場兩日。比的項目,隻有三條。”
她優美的簪花小楷,在空中漸漸成型,凝為三條閃閃發光的字樣。
“第一比。汝之道,天下何人奉之?天下奉汝道,汝為天下師。
第二比。汝之道,能移眾生心否?山海雖可易,人心卻難辨。
第三比。汝之道,在我大夏之中!不能為大夏延續國祚道統者,棄絕。”
一口氣寫罷,蕭玉娘斂袖整容,肅顏道:“如此三比。以社稷為棋,以山河為子,以天下人論道。諸位,請!”
貴妃頷首:“祝各位,獨占鼇頭,得傳道統於本表人間,與大夏,同享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