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今天一早上，她都在巷子裡穿來穿去送東西，對這邊的路線已經十分熟悉。
好消息是，她帶著陸黎鑽進巷子之後，很快就成功把後麵的人甩開了。
壞消息是，其他場務和陸黎的助理，也被甩開了。
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秦月：“我先帶你去劇組，大家都在等你呢。”
陸黎點頭，還在轉頭看她，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秦月。
“你也在這個劇組？”
如果仔細聽的話，就能發現他聲音中帶著幾分小雀躍。
“準確地說，我是這兒的場務。”
秦月坦蕩地敲了敲自己的工作牌。
陸黎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演技好到“問號”快要甩到秦月臉上那種。
秦月任由他打量，反正這樣的表情，今天她已經看過太多次了。
兩人迅速走過巷子，來到片場附近。
秦月先探頭張望。
“好了，外麵沒人，快過來吧。”
她迅速指揮著，一邊道：“我要是知道來的主演是你，肯定直接戴個麵罩，把你蓋起來再走。”
“這是我第一次出演古裝片，工作室想營造一個驚喜，所以之前一直對外保密。”陸黎小聲解釋，有些內疚。
就是因為每次出現都會造成騷動，所以他才不喜歡出門的。
不出門，和周圍的世界形成斷層，然後更不願出門。
這樣不斷惡性循環。
秦月看了他低垂的眉，隱約體會到一些他此刻的心情。
“外麵的人太瘋狂了，不是你的問題。”
說完，帶著他迅速往裡走，穿過片場，來到已經準備好的休息室。
剛推門進去，早等在裡麵的經紀人急得來回走，差點打算去報警，一看見陸黎出現，嚇得驚呼一聲，迅速跑過來。
“你可終於回來了！”
“真是嚇死我，剛才剛開門，不知道從哪兒衝出一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把你拽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壞人，真是……秦月？你怎麼在這兒？”
他心有餘悸地說著，突然看見跟在陸黎身邊的人，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壞人”秦月亮出自己的工作證：“就是我把他帶走的，我是這裡的場務。”
“場務！？”
他沒聽錯吧？
經紀人瞪著他，感受到了世界的魔幻。
怎麼會有人好端端的明星不當，來當場務？
還是臨時的！
他看了看眼前的兩人，想從他們臉上尋找出一點端倪，可他們一臉淡定，仿佛隻有經紀人一個人覺得這事不對，在大驚小怪。
陸黎嘴角微微翹著，甚至有些高興。
“你這幾天一直會在劇組嗎？”
秦月點頭：“嗯，待在這邊也挺不錯的。”
而且目前她也找不到什麼工作了。
陸黎：“那我明天去找你。”
“找我？乾什麼？”
秦月下意識詢問，陸黎卻抿著嘴唇，似乎急著想要找出一個答案，耳朵都憋紅了。
過了幾秒才道：“找你……練習騎三輪車。”
“好啊！正好我在劇組也找到了一輛，那明天再聯係。”
秦月爽快地答應下來，同他擺了擺手，這才終於離開。
等休息室的門重新關上，經紀人才感歎道：“她的生活已經這麼窘迫了嗎？竟然來劇組當場務！”
當明星混到這個程度，也是沒誰了。
想起剛才他們的話，又問：“你剛才說，要去找她騎三輪車，是開玩笑的吧？”
陸黎剛把行李箱打開，在裡麵翻找了會兒，抬起頭，眼神十分認真。
“沒開玩笑。”
然後又道：“你讓人去我家，把我那件很多花的外套拿過來，我忘記帶了。”
經紀人：……
行叭。
這邊這個也不正常了。
——
回到後勤部，秦月受到了來自組長的表揚。
誇獎她在麵對混亂時當機立斷，迅速將陸黎帶走，並平安將他送到片場，避免了騷亂的發生。
秦月很高興，並真切地問了問，得到表揚會不會發獎金。
可惜組長說隻有長期員工才有。
秦月權衡再三，道：“組長，要是我演藝圈混不下去了，我一定來找你！”
下午，其他演員也陸續到場，也都是清一色的實力派演員和當紅小花。
等人到齊後，導演通知所有人在片場集合。
秦月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位大名鼎鼎的導演，張瀾之。
張瀾之從二十歲開始接觸導演這一行，以處女座參賽，拿下了當年最佳短片獎，之後更是一路仕途坦蕩，國內外最佳導演的獎項拿到手軟。
經過他教導出來的演員，後來在演藝事業上都有著不俗的成績。
他一走進場，本來還鬨哄哄的演員立即安靜，然後紛紛起身問好，而張瀾之表情卻淡淡的，甚至有些嚴肅。
身形清瘦，頭發留得有點長，紮成了小辮，眉尾和嘴角下沉，一看就是挺嚴肅的麵相。
他直接走到陸黎麵前，低聲說了些什麼。
似乎是很欣賞對方，表情這時才稍稍溫和了些。
經過一番介紹和說明，張瀾之今天心情不錯，決定今天拍兩條試試手感，便吩咐演員去換衣服。
所有人又忙碌開來。
秦月跟著其他場務一起收拾好場地，急匆匆去公共化妝間叫演員。
為了節省經費，劇組中除了幾個主演，剩下的配角都隻能使用公共化妝間。
秦月推開門進去。
“導演說，準備好的演員可以先過去了。”
“知道了，催什麼催？”
坐在鏡子前，穿著一襲紅裙，正在往臉上撲粉的女演員埋怨了一聲。
聲音聽著有些耳熟。
秦月歪頭仔細看了看，還是從那張濃妝豔抹的臉認了出來。
“安雲雲？你也在這個劇組啊。”
被叫的女演員迅速回頭，看見秦月也是一臉震驚，然後視線下移，注意到了她脖子上掛著的工作牌。
“臨時場務？秦月，你又是在搞什麼鬼？”
秦月：“我在這兒工作啊。”
安雲雲：……
她狐疑地看了幾眼，很快，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你竟然淪落到當場務了，秦月，你可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說出去你也不怕丟人！”
“為什麼丟人？我沒偷沒搶。”
“一個明星，來當場務，還不夠丟人嗎？還是說，你已經一個劇本都接不到了？你混得這麼慘，可以早告訴我啊，我有的是人脈，隨便動動手指都能把你安插進去。”
秦月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建議。
“那我現在告訴你，你幫我安排一個吧。”
安雲雲：……
笑容瞬間消失。
她隻是說來嘲諷，誰知道秦月竟然真的提？
這次她能進《大唐禍》拍攝，還是動用了金主的關係，好不容易，製片人才同意讓她在裡麵客串一個出場三分鐘的小角色的。
此時對上秦月期待的目光，她臉頰一下漲紅。
“想要拍戲自己麵試去！我可幫不了你！”
說完，提著裙擺，一輛高傲地離開了。
秦月有一點失望。
如果安雲雲要幫她，她其實也是願意的。
張瀾之導演今天要試手的，是一場後宮群戲，幾個妃子湊在一起勾心鬥角，亂中有序，說話中都夾雜著勾心鬥角，光是看台詞，都能看出編劇下了苦功夫。
安雲雲飾演的就是其中一個貴妃。
她的五官還算標致，但其他演員也同樣出色，眾人一同出場的時候，導致她瞬間泯然眾人了。
而且戲份也不多，一場拍下來，隻有兩句話。
一句是“嗯”。
一句是“唉”。
其他時候，一直站在後麵當背景板。
秦月站在場外認真觀摩了十分鐘，覺得下次可以把場務這個工作也介紹給安雲雲，然後就被場務組長叫走搬東西去了。
又是一下午的三輪車。
等再回到片場，拍攝早就已經結束。
秦月又吃了一頓紅燒肉，心滿意足地打卡下班，走到片場外，坐上了經紀人的車，躺在後排舒展筋骨。
一上來，經紀人便熱切地詢問：“有沒有去看導演拍戲？今天學到什麼了嗎？”
秦月點頭，心情很是激動。
“影視城的路很平，我今天蹬三輪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你去當場務隻是借口，真正的目的去進去學演技的嗎？”經紀人震驚地看她。
秦月：……
她給忘了。
在劇組一趟趟三輪車送貨中，漸漸迷失了自己。
“我下次肯定去看。”她下定決心道。
經紀人歎了一口氣，勸說道：“你彆真覺得自己是場務，你去那邊，主要是學習的，這麼好的機會不能錯過。我今天看新聞了，這部電影的男主角是陸黎？你今天看見他了嗎？”
“看見了。”
“要是陸黎能和導演通通氣，沒準你也能真的進組了，他是男主角，加個人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秦月的表情一下變得很嚴肅。
“就算他幫我，我也不去。”
經紀人本要反駁，最後隻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秦月這時道：“對了，你幫我聯係一下鳳凰牌的老板，影視城劇組要跟他進貨，我統計了一下，所有劇組加起來一共一百輛，問問工廠能不能儘快送過來。”
經紀人瞪大眼睛。
“一、一百？怎麼要這麼多車？”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劇組騎三輪車幫忙送貨，他們看了都說好，也要買一輛，有幾十個劇組吧，訂了足足一百輛。”
經紀人震驚：“你不是才來一天嗎？這麼多劇組都認識你了？”
秦月：“他們都說我騎三輪的樣子，格外瀟灑。”
經紀人沉默。
她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家的藝人，以後都要和三輪車綁定了。
——
第二天，秦月起得很早。
劇組的工作按小時計費，早點過去就能多賺點錢，反正在家閒著也沒事乾。
而且今天一大早，就有不少劇組的人給她發消息。
說道具又要搬，都整理好了，讓她趕快騎三輪去送。
業務真的很繁忙。
她匆匆吃著早餐，對麵的秦意峰一臉慈愛地看著她。
“慢點吃，吃快了傷胃，不是說最近沒什麼工作嗎？彆著急。”
秦月：“我找了個劇組，得早點過去。”
秦意峰臉色頓時一喜。
“你進組了？”
“算是吧。”
按照經紀人的說法，也算是進了。
秦意峰立即高興地笑起來。
女兒喜歡演戲，但經過他的調查，秦月在演藝圈的風評並不是很好，已經很久沒有進劇組了，現在她終於得償所願，心裡自然為她高興。
而秦意峰一高興，就想花錢。
“月月，你在什麼劇組？爸給你投資，擴充經費，讓它大紅大紫！”
秦月立即搖頭。
她隻是當個場務，電影火了跟她有什麼關係？
“不用，爸，節約，節約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她再三提醒，好不容易才讓秦意峰沒有再提讚助的事，匆匆吃完飯就走了。
秦意峰坐在輪椅上目送她離開，卻還是放心不下。
女兒的夢想，他身為父親，怎麼能不鼎力支持？
他立即叫來助理。
“你去幫我查一查，月月的劇組叫什麼名字？我要捧！狠狠的捧！讓她在這部電影裡當影後！”
助理領命離去。
半個小時後，神色凝重地回來。
“秦總，小姐可能當不成影後了。”他一上來就說。
“為什麼？”
助理：“小姐不是以演員的身份進組的，她是去當場務了。”
……
……
秦意峰淚目了。
女兒以前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他心痛不已，抱著亡妻的照片，覺得自己離開二十年，最對不起的就是她們母女，難過得回房間暗自神傷。
秦月還在快樂地騎三輪車。
昨天訂的車一時半會兒送不過來，現在整個影視城隻有這麼一輛三輪，秦月自然而然地成了送貨員，一大早就在巷子裡穿梭。
剛出巷子，迎麵看見薑時穿著一身白色古裝華服走來，走路搖搖晃晃，臉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昨天聽經紀人說，他好像就在附近拍戲。
想到之前在同一個節目拍攝，以後還要一起拍攝，秦月一邊騎三輪，一邊熱情地朝那邊招了招手。
“早上好！”
薑時覺得頭昏腦漲，渾身不舒服。
昨天看見那場幻覺之後，他回去又拍攝了幾遍，還是一條也沒有過。
他覺得，大概是因為自己太累了，就早早離開片場去休息，養精蓄銳明日再戰。
可沒想到一閉上眼睛，鋪天蓋地都是三輪車，搞得他根本睡不著，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腦子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幻覺？
而且還偏偏是秦月的幻覺。
失眠了一晚上，他接到導演的電話，才打起精神趕過來。
做完妝造後，搖搖晃晃地往片場走。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早上好！”
聲音縹緲，忽遠忽近。
他迅速轉頭朝周圍看去。
沒人！
怎麼回事？
剛才明明聽見秦月的聲音了！
薑時心裡頓時慌亂起來。
幻聽！
繼看見幻覺之後，幻聽也出來了！
他狠狠掐了大腿一把，感覺自己病得更嚴重了。
秦月騎著三輪車，等眼前擋住視線的保姆車緩緩開過，再仔細看，薑時已經遠去，隻是感覺他身形搖晃得比剛才更厲害了。
“這人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生病還要堅持拍攝，真是勞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