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崢也跟了上去,輕輕坐在方謙的身邊。在離開太桁仙門前,他特地另收拾了一隻儲物袋,將傳說方謙愛吃愛喝的全都搜羅進去。其實修煉之人到這樣的境界,應該是極其淡薄口腹之欲的。隻是季崢始終記得他對烤雞的嗜好,因此捕風捉影,但凡方謙吃過尤其是多吃兩口的東西,都囤了個足。
靈酒自然也在其中。
方謙悠閒地喝著靈酒。他這段時間當過木頭人、當過瓷人、當過阿飄,卻好久沒有以正常人的身體吹過風、喝過酒了。
良久,方謙翹起腿,將酒壺拋了回去,含笑看著季崢:“不恨我了?”
季崢下意識給方謙遞了一瓶新的。然後才發現方謙拋來的酒壺中還殘存些許。他沉默了一會兒,手中捧著那支酒壺,低頭望著壺口的釉光:“對不起。”
方謙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忍不住長歎了一聲。他剛想說話,雙唇微張,便突然被季崢按住了嘴,不由愣了一下。
季崢也是一抖。掌心柔軟,濕潤,還有方謙鼻息裡透出的暖氣。但他還是沒有將手挪開。借著月色,他看著身邊的方謙,心中莫名寧靜:“是我對不起你,從頭到尾隻會惡意揣測,卻從未真的懂過人心。”
方謙聞言倒是笑了起來,彎起的嘴角擦過季崢的手心,季崢一頓隻覺得癢到了心裡。
方謙放下了酒壺,移開了季崢的手。他看著天上那一輪峨眉月,低低地笑出聲:“你的口氣未免也太大了。這世上,又有誰敢說自己能懂人心?活你自己吧,不愧於天地良心,就足夠了。”
我不想懂彆人的心,我隻想守護一個人。季崢想著身體後仰躺了下來,也枕著手臂看向夜空。
不知道從何時起,複仇的心逐漸淡去。隻剩下找到一個守著他,再也不想分開。
季崢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這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真的還有資格,守護另一個人嗎?
……
方謙醒來時還在屋簷上,瓦片硌得他有些疼。方謙稍稍活動了一下身子,不小心便碰倒了身旁叮叮當當的空酒壺。酒壺滾動,卻被季崢橫著的臂膀擋住。
他就睡在自己身旁,鼻息中帶著濃濃的酒香。
方謙記不起來季崢是什麼時候開始喝的酒。再往前想想,從前季崢還是個小蘿卜頭,出來後太桁便遭逢大難,離開太桁後不久,自己就成了小瓷人陪著他。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當初自己騙他喝的那一口靈酒,飲完的下一瞬那隻小狼崽差點直接從房上直接滾下去。
這……該不會是他第一次喝這麼多吧?
想到這裡,方謙不由又產生了一種小狼崽長大了的感覺。靈酒不比凡人釀的酒,就連他這種時不時會喝一點的,昨夜過後也是睡沉過去,這下還不知季崢要睡到什麼時候去。
他們現在可不應該是能夠坦然安睡的時候。
方謙伸出手,剛想將人推醒。一瞬間鈞弘自行出鞘。同時屋頂下高高揚起紅白綢緞,仍是一貫裡遮天蔽日的浩大聲勢,卻與鈞弘同時打到一柄飛劍上。
飛劍來得悄無聲息,可見操縱飛劍之人修為修為不低。但飛劍劍氣被鈞弘所破,還沒來得及當一會兒廢鐵,便被十七的綢緞絞碎。
方謙的頭臉剛轉向某個方向,十七的身影便一閃而過。她身法輕靈,還微笑著衝方謙頷首,眨眼之間已經到了靈劍過來的方向。
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修仙者五感敏銳,方謙很快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在方謙出劍的同時,季崢就已經醒了。他有些懊惱地蹙了下眉,昨夜心思煩悶,聞著酒香竟然也不知不覺喝了許久,一直昏睡到現在。他扶額坐了起來,目光銳利地盯著不遠處。
十七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上,長袖仿佛被什麼緊緊扯住,突然又揚起弧線,仿佛釣魚一般收了回來。然而等長袖收回,方謙與季崢才看清,她纖纖玉手上拎著的是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
方謙下意識蹙眉。
十七若無其事。她將人頭拎到自己的背後,衝著二人拂禮說道:“驚擾了殿下,還請恕罪。”
話是這般,可隨即她便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一般,拎著人頭輕巧地跳下了房簷,離開時的步態仍如舞蹈一般。很快就沒入屋叢之中。
“她這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方謙挑了下眉,他一向對他人沒有明顯的喜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對十七,他不知為何總也喜歡不起來。
看著就不討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