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瀾說著,眼眶突然一熱:“那是他最喜歡的人啊。”
“好。”那又何嘗不是我……
一陣春風吹過,吹得樹葉沙沙聲響,也遮住了季崢差一點脫口而出的話。
……
大戰後的第九天,陸瀾也要走了。此時的護山陣法已經布好了大半,一旦陣成,便隻能出不能進。守山的弟子便可一一撤回。
陸瀾沒了這份牽掛,便對幾位長老提出去遊曆的事。他素來穩妥,門中人緣也很不錯,又剛失去了兄長,走的時候有不少人來送他。
陸瀾走過石碑旁,季崢仍在那裡。他給季崢遞了一份內門中一定要他收下帶走的靈果,澀然道:“我想去京城找一找掌門師伯,如果我師尊他老人家出關,就說我們雲遊去了。”
季崢本能地應了一句:“這話你應當同幾位長老交代。”
“我交代了。”陸瀾笑了笑,“然後差點挨罵。”
他低著頭,望著腳尖那一小塊地:“如果真是陸嶽,可能就真被罵了吧。”
季崢猶豫了一會兒:“累了就回來。”
“嗯。”陸瀾似乎抹了抹眼角,“你後來還夢到過他嗎?”
沒有。季崢那晚後每日每日都在逼迫自己再入夢鄉,可閉上眼,一切都是黑沉沉的,沒有那個人的調笑,也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他隻能一次次將那支被他遺留在仙人落崖邊的梅花看了又看。可這一支梅並未注入劍氣,花骨朵也逐漸鬆墜。
然後,為了不讓這一段花枝凋零,季崢便很少打開儲物袋了。
見季崢長久不曾回答,陸瀾也明白了。他低低地歎了一聲。他從前也曾對方謙對季崢的特殊而疑惑過,可如今……大家都失去了對自己最重要的人。他隻希望他人可以不再遭遇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他莫名相信季崢可以做得到。
“那你便多多保重。我要去遊覽山河了。”陸瀾展顏一笑:“說不定山清水秀的,他覺得此地甚好,便入我夢來了呢?”
“你也不必太為我擔心,我要帶著他的份活很久、很久……等見到大師兄,你也幫我問個好,告訴他我們過得應當還不錯。”
季崢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緊。他看著陸嶽挎著劍,浪浪蕩蕩下山去也。
這一夜,季崢夢見了方謙。
他夢見方謙為了偷懶,做了個陣法讓他跟著影子練。那原本應當還是自己進萬鬼窟前的事,他的身量還不足方謙的胸口,每日更被方謙戲耍得牙癢。可夢裡,方謙還是從前模樣,他卻已身在十年後了。
他舞著劍,靠近方謙時,才發覺自己其實比方謙還要高出一截。
季崢愣了一下,劍勢瞬間停頓了下來。
“發什麼呆?”方謙回過頭挑眉看向季崢。
這樣的夢他做過很多次,下一刻必有一把劍從後方穿透他的胸膛。可這一次不一樣,季崢看著方謙的臉,心裡卻無比地安定,他知道眼前的人絕不會傷害自己。
可他仍然覺得有些違和,下意識地想逃。這使得他的身體越發僵硬。
方謙看著窘迫的季崢,輕輕笑了一下,眼角褶出輕輕的笑紋。他伸手抓住了季崢的胳膊:“怎麼這麼怕我?”
方謙的手柔且暖,真實得異樣。季崢的心頭猛地一跳,竟下意識推了一把方謙,自己也向後倒去。冰涼的冷水灌入口鼻,壓製了他方才莫名翻湧的熱。可不待他的氣息徹底平複,便被一隻手拎出了水麵。
長治幻境的寒潭。
季崢的心情一時間有些凝重。他的手腕仍被方謙抓著,仿佛生怕他一鬆手季崢就沉下去,肌膚相觸裡格外灼燙。他看著方謙就那樣單膝跪在寒潭邊,傾著身子,疑惑地看著他。
“濕漉漉的,不難受嗎?”
方謙的衣服也是濕噠噠的,緊緊黏合在他的身上。看著白衣底下隱隱透出的一點肉色,方謙覺得自己應該移開眼神,應該將他的手腕從方謙的手裡抽出來,應當讓自己沉入冰冷的潭水裡,泡上三天三夜。
但他卻反握住了方謙的手,在他的驚疑中將他拉得更近。方謙的臉越來越近,他甚至看得見他耳垂上短短的、隱不可見的絨毛……
季崢猛地從夢中醒來,他直接翻身坐起呆愣地看向門的方向。夢境中的一幕一幕攪在他的腦海當中,將他徹底攪亂了方寸。
“你醒了?”
就在季崢不知所措時,戚長老突然推門走了進來:“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