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坤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家酒肆門口。最近都城裡開了很多家新酒肆,這些酒肆不僅有傳統的燉菜,還有彆家沒有的特色菜,其中就以碎金飯獨樹一幟;新酒肆的酒水也是一絕,喚作“出門倒”,品嘗過的酒客沒有不說好的。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原因,其中一家酒肆距離鱗府特彆近,好像是專門為勾引鱗府貴人的饞蟲而設的。
雖然酒菜一絕,但是酒肆的價格也相當昂貴,自己身為庶出的世子每月的例錢著實有限,即使味蕾抗議,鱗坤也隻能望門興歎,不邁入半步。鱗坤聞著沁人心脾的酒香,心緒不寧。
這醇厚的酒香是如此的熟悉,不久前家裡人就買過,用來招待客人,席間兄長鱗乾、家宰與父親作陪。令鱗坤印象深刻的是,客人雖然穿戴宋人的服飾,但是談吐的語言根本不是中原話!
想到這裡,鱗坤心裡酸溜溜的。好酒好菜,伯兄痛飲過、自己卻一滴都未曾嘗過;家裡的錢,兄長可以隨意支用,自己卻隻有緊巴巴的一點例錢;甚至鱗氏的大事,兄長都列席參與、謀劃,自己卻消息閉塞。就因為自己的母親不是明媒正娶!
明明我的武藝不下於兄長,我的文采韜略、才智棋藝也勝過兄長。
鱗坤抱怨著命運的不公,徘徊於酒肆的門外。
這時候,店小二從酒肆內走出,向鱗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閣下,樓上雅間有貴人請你共飲一杯。”
鱗坤抬起頭,就看見神秘的貴人鑽到陽台上,對他舉酒矚意。隻見此人腰間沒有懸掛代表身份的佩玉,身穿常服,根本無法辨彆此人的等級。令鱗坤特彆在意的是,此人的眼珠——相比於常人,此人的眼球布滿猩紅,可沒有代表睡眠不足的深重眼袋。
鱗坤不知道,一個常年在黑暗環境下工作的人,眼底布滿豐富而擴張的毛細血管,可以給眼睛充足的供應氧氣和營養,使之能在黑暗中有著更加敏銳的洞察力。
如果是鱗乾在場,一定能分辨出樓上的人,可鱗坤不被允許參與家族的軍機大事。
鱗坤欣然答應了貴人的邀請,隨著店小二的指引,來到雅間。四周很清淨,樓下酒客的喧鬨被屏蔽一空。雅間距離陽台有一段路,因此樓下的人根本看不到裡麵的情況。
貴人跪坐一案,向鱗坤做出請的姿態。鱗坤躊躇片刻,還是在貴人對麵的案邊坐下。
“世子可有忌口?能飲一杯無?”
鱗坤麵對陌生的善意,警惕道:“閣下認識坤?”
貴人微微頷首。
“那閣下何人?”
“我是何人並不重要。”
鱗坤怫然不悅:“大丈夫何必遮遮掩掩?”
貴人也不惱:“向使僖負羈禮遇晉文而深藏功名,何至於身死不辜?”
鱗坤悚然,神秘的貴人突然一改說話的風格,變得文縐縐,顯然是有意試探自己的文化水準,絕不能讓人看小了去。況且此人還點出了僖負羈的典故,顯然意有所指。
詩書史集從鱗坤一一略過,他想起來了。僖負羈乃是曹國的官僚,當初重耳以庶出公子的身份在外漂泊十餘年,曾過曹國,曹公不僅不禮遇,反而偷窺重耳洗澡。曹國重臣僖負羈一家都看出重耳為人的不凡、部下的賢能,斷定此人雖然庶出,但一定會重返晉國,稱霸中原,因此好酒好菜招待了重耳,並贈送了昂貴的玉璧。
後來晉文公過曹,特地囑咐手下不可騷擾僖負羈,手下人反而擔心僖負羈有賢明,將來會取代他們受到晉文公的重用,因此先一步殺了僖負羈並火燒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