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誌一路跟在夏景昀身後,也借機和這些權貴們聊了好些,瞅著個沒人的時候,感慨道:“我滴個親娘誒,這怕是整個泗水州有點名頭的人都來了啊!也多虧無當軍在,不然哪個山賊闖進來,一鍋端了,這不得捅破了天去!”
夏景昀陡然停住,“你說什麼?”
張大誌一愣,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沒,沒說什麼!”
夏景昀麵露焦急,“我不是追究你,你剛說的什麼?”
“我說這怕是整個泗水州有點名頭的人都來了。”
“下一句。”
“也多虧無當軍在,不然哪個山賊闖進來,一鍋端了,這不得捅破了天去!”
夏景昀腦海中的混沌如同被一道閃電劈開!
權貴!
鄭天煜他們真正的目標不是自己,也不是德妃娘娘,而是這因為德妃娘娘而聚集在這小小的江安城中的一州權貴!
最開始,身為太守的鄭遠望便借著要為娘娘趕工期的名義,濫刑重罰,將許多無辜之人舉家投入了勞工營中。
借著德妃娘娘省親的名頭,這樣的舉措並不會引起什麼懷疑,大家隻會當做是鄭遠望為了討好德妃,為了抱住自己的烏紗帽,無所不用其極,暗地裡鄙夷幾句罷了。
但是,對這些勞工而言,人家在家過得好好的,無非犯了點小錯,就被抄家發配,然後一家老小死無葬身之地,自己艱難苟活,如果有人振臂一呼,他們不會起而從之嗎?
一個人如此,那幾百人,幾千人呢?
這偌大的勞工營不就是一個堆滿了乾柴還澆上了燃油的庫房,隻等著一點火星就能迸發出滔天怒火嗎?
這一切,鄭家隻是在暗中操控,根本無人察覺。
這也回答了一個讓夏景昀先前十分不解的問題:勞工營中,為什麼完全不把人當人?明明讓大家稍微吃好點,休息好點,就不用死那麼多人,而且工期趕得更快,為何非要做得那般無情。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激起勞工們對朝廷的無邊怒火。
也正因如此,當自己獻上了改良的滑車運土法之後,對他們的計劃產生了影響,鄭天煜才會私下派人來打探自己的底細。
防的就是一手陰謀暴露。
而同時,江安城作為一個大縣,的確是有城牆的,雖然很低矮,但也不是這些手無寸鐵的勞工就能打得下來的。
但如果守衛也成了他們的人呢?
當日縣中士紳強烈要求出城剿匪是為何?
是官差被山賊在城邊上殺了,於是城裡的士紳們怕了,跑來“逼宮”。
但實際上,官差是被誰殺的?
被鄭天煜的護衛殺的。
然後呢,趙縣令強行要求史縣尉出城剿匪,於是史縣尉死了。
怎麼死的,中流矢而亡。
山賊之中什麼時候有這樣的高手了?
有這樣高手為什麼又能讓這些官兵成建製地跑回來,單單就殺了史縣尉一個?
一大隊兵馬出城,史縣尉就那麼倒黴,隻有他中了流矢死了。
最關鍵的是,第二天,太守鄭遠望就派了個新的縣尉走馬上任。
對方來了之後,一頓操作,操練兵丁,收服士卒,如今贏得了滿縣讚譽和信任。
若是這樣的人,在關鍵時刻,打開城門呢?
甚至帶著已經被他收服的士卒反戈一擊呢?
這滿城權貴,可能自保?
六千無當軍,已有五千在外剿匪,本地可隻有一千人!
對方如果趁著夜色湧進城裡,挾人自重,無當軍投鼠忌器,能戰又如何?
夏景昀定了定神,自己的猜測如果成立,對方真要動手,就隻會是今夜,因為明日午宴之後,權貴們就將各自回家,再無機會。
而此刻已經是下午,不到三個時辰。
想到這兒,夏景昀的後背,被冷汗徹底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