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鸚鵡清脆而直白的叫囂中,正在為它處理傷勢的寒明垂眼應了一聲,示意他在聽。
隨後他收起小型醫療艙,對著已經完全恢複的鸚鵡道:“我相信你很強。”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最強最堅韌的鸚鵡。”
“所以能不能請強到宇宙無敵手的公主大人暫時忘了那群貓,下午先留在這裡幫我看會兒家。今天東王宮有點亂,整個宮殿裡我隻放心你一個。”
用自己的豆豆眼看了一會兒寒明後,被其溫柔注視和花言巧語完全哄暈了的鸚鵡還能說什麼呢?這一刻它隻能暈乎乎地道:“行、行吧……但就一個下午哦,明天我一定得去找那群壞貓報仇。”
哄完鸚鵡走出臥室的下一秒,寒明直接斂去了麵上所有的神色。
於寂靜走廊中,他以一種聽不出喜怒的語氣,側頭問著一旁等待他的淩宙道:“東王宮附近,動物多嗎?或者說,東王宮附近,野生的動物多嗎?”
淩宙看著寒明那冷到骨子裡的臉,察覺到寒明真的在生氣後,他沒再繼續於人類的糾葛中沉默,而是緩緩給出了答案:“動物不少,但野生的不多。”
得到答案的一刹那,寒明忽然笑了。隻一秒,他就鎖定了真凶。
“嗬……安螢。”
“是我小看了他。不,是我高看了他。”
九月的確是鷹隼遷移的季節,自家鸚鵡在放風時撞見鷹群不是沒可能。以它的脾氣,若是運氣再差點,的確有可能和鷹群產生爭執。
可是野貓?
東王宮裡一直有野貓出沒。可他和自家鸚鵡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公主曾無數次落在後花園裡賞花弄草。如今雖然和野貓們關係算不上好,但總歸是井水不犯河水。
在遇到鷹群襲擊後緊接著被貓攻擊,中間還穿插著不知名人影。
這樣的巧合或許有,可寒明不信。
比起相信這樣的可能,他更相信是有人魅惑了這群動物。
正巧。前兩天他還在讓安螢練習操縱動物,從而為之後操縱異獸做準備。
所以他就是這麼練習的?
“你在為一隻鳥憤怒。”
淩宙靜靜凝視著寒明淬著怒火的眼。不知為何,下意識地陳述著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
而當怒火將寒明虹膜邊緣的金色襯得愈發璀璨時,淩宙垂著眼再次重複道:“你在為安螢差點魅惑一隻鳥而憤怒。”
對此,寒明的回應是:“如果你不瞎的話,彆在這裡說廢話。”
公主剛才提到,安螢在貓攻擊它時直直朝它趕來——這顯然不是為了從野貓手裡救下它。大概率是安螢想借機魅惑它罷了。
在東王宮裡連續三次對人魅惑還不夠,隻一天就又盯上了他的鸚鵡?
“是我這些天太沒脾氣了嗎。”半響,寒明平靜地開口道。
此刻他沒在提問,他也不再需要答案。
對他動手,他可以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想久留東域。可是傷他家的小公主?
寒明回憶起了和自家鸚鵡的初遇。
那還是他七歲的時候。
受當時的年齡和身體素質所限,他遠沒有現在這般遊刃有餘。那樣的年紀又有誰會真的將他當成副手?當時他真的就隻是在最低限度的苟延殘喘而已。
於是不想繼續這種生活的他靠著僅存的孤勇,殊死一搏地闖進了殺人狂的狩獵現場,替代原本獵物的同時與之周旋,爾後成為對方手下的唯一幸存者,也是最後的勝利者。
殺人狂對他的極致毀滅欲讓他從中獲得了危機預感,自此奠定了他在北域真正活下來的基礎。
而正是他重傷從殺人狂處逃脫的那一夜,於瀕死間,他撞見這隻鸚鵡。
當時它黑峻峻的一團,在和垃圾桶邊的烏鴉搶食。
若非它額頭處頂著冠羽,真的看不出半點鸚鵡的模樣。
在一番慘烈的互啄以後,它贏了也快死了。
無數隻烏鴉嗅到了它傷口的腐肉,就這麼錯落在一旁等待著它的死亡,準備在它死亡的那一刻悉數分食它的軀體。
寒明沒有上前。同樣傷重的他隻是隔著窗,在垃圾桶上方的小屋裡冷眼旁觀。
直到這隻鸚鵡罵罵咧咧地啄向等待不及的烏鴉們,爾後張開布滿血漬的翅膀再次起飛、跌跌撞撞又勢不可擋地撞向他的窗戶時,寒明伸出同樣鮮血淋漓的手,為它開窗了。
開窗的一瞬間,寒明聽見了它似是崩潰大哭的聲音。
那時候他就知道,它是他要捧的公主——他在它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唯一的區彆是,它沒有天賦,而他忍住了眼淚。
但這沒有關係。以後他活著一天,就不會讓它再流淚。
如同他永遠不會讓自己流淚。
所以安螢怎麼敢?
果然他不適合懷柔那一套。
既然東域的處理方式無效,那麼接下來,他就要用他們北域的了。在此之前……
念及東曜對安螢的特殊待遇,寒明皺了下眉,終是朝著東王宮主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