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武魁(1 / 2)

京城,禪悅寺。

來往香客絡繹不絕,寺廟深處,時而響起悠揚的‘撞鐘’聲。

青煙嫋嫋,檀香環繞,一幅靜謐之景。

寺中一處香客止步的禪院門前,有黃袍老僧快步相迎,笑容滿麵道:“韓宗師到了?請隨老衲來吧。”

背負長劍的韓東流同樣微笑道:“有勞大師。”

舉步穿過院中種滿綠竹的小路,一座廬舍映入眼簾,已有三道人影等在那邊。

“韓宗師。”見到韓東流到來,幾人紛紛打起了招呼。

韓東流一一回應後,目光望向了那座廬舍,“莊先生今日邀請我們前來,可是為了‘江湖武魁’一事?”

他向來心直口快,不願用那些彎彎繞繞的方式,便直接將心底疑惑問了出來。

廬舍前的幾人麵麵相覷,隨後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笑著道:“韓宗師還是這般快人快語,不錯,莊先生今日邀請身在京城的宗師前來品茗,想必應是為了討論‘江湖武魁’之事。”

而在這時,那黃袍老僧卻是開口道:“莊善信心懷天下,不忍見這江湖生靈塗炭,邀請諸位前來,也是想要商討良策,應對接下來的動蕩。”

這話一出,在場幾人神色不變,唯有那年輕書生搖頭說道:“大師久居寺廟,不知江湖風雨。過去這一年當中,咱們大虞江湖因為武評榜掀起的波濤還沒止住,朝廷又要評出‘江湖武魁’,這又豈是三兩句話便能平息的?”

“阿彌陀佛。”

黃袍老僧口宣佛號,合眼垂首,“諸位都是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若連諸位都無良策,那便是蒼生應有此劫了。”

今日到場的四人,儘是大虞‘五品’武評宗師。

五品第三,‘逍遙劍’韓東流。

五品第六,‘孤鴻客’燕玄。

五品第十,‘儒生’朱冕。

五品第十一,‘古刀’陶辯。

說這四人是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並沒有任何問題。

而能讓五品武評到場四人,那位至今還未到場的‘莊先生’是何身份,才是最令人好奇的。

許是氣氛變得有些凝重,韓東流語氣溫和道:“還是等莊先生到了再說吧。”

一旁身材高大,麵色冷峻的燕玄點了點頭:“今日我等都是衝著莊先生的麵子而來,正主沒到,現在苦思也是無益。”

聽得這話,那書生打扮的朱冕笑了笑,看向一直沒有開口的陶辯,“韓兄與燕兄都欠了莊先生的人情,他們會來,我並不意外。倒是陶兄你向來深居簡出,居然願意身涉亂局,您該不會也欠了莊先生的人情吧。”

那‘古刀’陶辯的打扮看起來像是尋常農夫,窄口的袖子挽起,露出兩截古銅色的小臂。

粗糲的臉上更是布滿憨厚笑容,“我就是來湊個熱鬨。”

“那就更稀奇了。”

朱冕好奇道:“據我所知,陶兄可不是愛湊熱鬨的性格,莫非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消息?”

聞言,黃袍老僧與燕玄都看向陶辯。

就連韓東流都望了過去。

正如朱冕所說,陶辯向來深居簡出,罕有在江湖上走動的時候,堪稱大虞武評宗師的縮影。

十多年來,大虞的五品武評,隻有一年前‘武癲’徐樊身死,‘三絕道人’上榜那次出現了改變。

大多數五品宗師,都很少在江湖上折騰,而這陶辯就是其中的典範了。

見陶辯笑而不語,燕玄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陶兄也想爭一爭這‘江湖武魁’的名頭啊。”

陶辯卻是急忙擺了擺手:“我都已經說了,隻是來湊個熱鬨,可不敢這麼說啊!”

燕玄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卻被一道笑聲給打斷。

在場幾人舉目望去。

就見一名身穿青色長衫,手中提著竹籃的老人走了過來。

“莊先生。”

四人收起表情,打了聲招呼。

“讓諸位宗師久等了。”‘莊先生’微微一笑,提起手中的竹籃:“剛去挖了些春筍,稍後叫寺內後廚煮來嘗嘗。”

韓東流則是搖頭道:“莊先生,您若沒有重要的事,應該不會叫我等前來。”

對於韓東流,莊先生的語氣倒是親近了不少,笑著道:“東流,難怪你到今天還沒能成家,這般直來直去的脾氣,太容易把女子氣跑了。”

韓東流麵不改色道:“您有話直說吧。”

有韓東流站出來起了這個頭,其餘三人倒也樂得見此一幕,誰都沒有再開口。

莊先生則是將裝滿春筍的竹籃遞給黃袍老僧,隨意在袍子上擦了擦手,淡笑道:“進來喝杯茶再說吧。”

他轉身邁入廬舍。

韓東流直接跟了上去。

餘下三人倒也沒有遲疑,落後半步,一同進入廬舍。

待到備好茶水,莊先生看向那四位武評宗師,緩緩說道:“你們今日能賞臉來此,老朽不勝感激,所以有些話,望你們聽了之後不要責怪老朽厚顏無恥。”

“莊先生,您這話言重了。”朱冕微笑道:“當年您官至‘尚書令’,乃是朝廷與江湖的一道橋梁,哪怕如今朝中那些門生故舊不再念您的好,咱們這些江湖人,還是記得那些恩情的。”

莊先生搖了

搖頭,輕笑著道:“予人之人不算本事,能記下恩果才是大德。”

說罷,他將四杯茶水依次推向四人,“我這一把年紀,本不該再摻和江湖與朝堂之事,但有些事找到了頭上,也是推脫不得。”

四人沉默片刻,伸手接過茶水。

燕玄率先開口道:“莊先生可是為了‘江湖武魁’之事憂心?”

如今江湖上最大的風波,便是大虞朝廷放出要在四品神通,五品非人之中,選出兩位‘武魁’,加封異姓王侯之事了。

甚至能讓這位曾經的‘尚書令’開口求人的,除了此事,燕玄也想不到其他。

莊先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韓東流道:“你義父身體如何?”

韓東流斟酌片刻,點頭道:“義父的身體還算硬朗,不過他老人家坐的,是您曾經的位置,您應當知曉朝中事忙,日夜操勞,免不了憔悴幾分。”

“是啊。”莊先生笑了笑:“朝中事忙,有些事更是身不由己。”

他淡淡道:“叫你義父保重身體。”

“我會把話帶到。”韓東流頷首之後,接著道:“不知這次莊先生叫我們來,是對‘江湖武魁’有什麼想法?”

話到了這個地步,莊先生自是輕輕點頭,端起茶杯道:“不論‘江湖武魁’,還是‘異姓王侯’,二者皆是大虞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大事。

畢竟,我們這裡可不像大離,江湖勢大,朝廷卻更強一分,還有林聽白這等大才輔國。撥動江湖浪湧,或是加封幾個異姓王,也影響不了什麼局勢。”

這一番話,也是說出了四人的內心想法。

大虞不比大離,甚至還不如大胤。

加封一個異姓王,或許不是什麼大事。但若要選出兩名‘江湖武魁’,這便等於將手伸進了江湖之中,將會麵臨多麼激烈的反彈,也是可以預見之事。

“輕重緩急,我等心裡都有數。就不知,莊先生到底想要我等做什麼?”朱冕收起笑容,也是提出了一個問題。

“老朽厚顏。”莊先生抬眼看向幾人,緩緩說道:“想請幾位爭一爭這五品‘武魁’之位!”

“您老這玩笑開得有些過了。”

不等其餘人表態,始終未曾開口的陶辯卻是一臉憨厚地笑了起來:“大虞五品武評共有二十二人,在座幾位除了韓宗師以外,本事皆是不上不下。您要我們這幾人去爭‘江湖武魁’,豈不是貽笑大方?”

“陶宗師稍安勿躁。”

莊先生舉起茶杯,緩聲說道:“老朽請幾位出手,自然是有事求諸位幫忙,至於那‘江湖武魁’?”

他搖頭一笑:“武評榜本就是江湖公認的排名,五品榜首,已是‘江湖武魁’,何需朝廷再來弄些虛名?”

這話一出,幾人都明白了莊先生話裡所指的是誰。

“名俠顧宗師確實有這份威望,他的實力也足以服眾。”燕玄頷首說罷,卻是不解道:“既然莊先生知道大虞朝廷是在挑動江湖內亂,為何還想找人去摻和這爛糟事?”

韓東流的目光也望了過去:“朝廷在這種關頭向江湖投入一顆石子,恐怕不單是想要造就四品神通,五品非人的兩位魁首那麼簡單。莊先生想讓我出手,我本不該推脫,但這件事背後牽扯太多,我總要問個清楚。”

“你說得沒錯。”莊先生歎了口氣,那張老臉上露出些許悵然的表情:“這背後牽扯之多,已成一灘渾水,但歸根結底,所謂江湖武魁不過就是朝廷的一個借口。”

韓東流皺住眉頭:“您這是何意?”

隻見莊先生晃動茶杯,令杯中茶湯晃動起來,喟歎道:“有人想讓這片江湖生亂,江湖武魁,隻是朝廷丟出來的一塊骨頭。

不管最後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是誰,那背後推波助瀾之人就已經達到了目的。”

他將茶水倒在地麵,喃喃道:“看呐,所謂江湖武夫,不過就是朝廷養在江湖之中的狗,終究還要爭搶一塊骨頭!”

四人聞言,臉色微動。

‘儒生’朱冕笑吟吟道:“既然如此,大不了就彆去理會這所謂的‘江湖武魁’,朝廷扔出的骨頭,最後沒人去爭,就該輪到他們汗顏了。”

“沒那麼簡單。”

韓東流卻是看得比他更深,凝重道:“你管得住自己,還能管得住榜上二十二位宗師?就算管得住這二十二位宗師,大虞五品非人境的宗師,也不止二十二人!”

“韓宗師說得沒錯。”燕玄沉聲道:“倘若最後朝廷選出的‘武魁’甚至都不在武評榜上,江湖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朱冕略一沉吟,隨即道:“照這麼說,朝廷完全可以隨便指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宗師來做五品武魁,何必還要白費力氣?”

韓東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做得那般明顯又有何用?如果朝廷想要這麼做,隨便尋個乞兒就說他是五品第一,封他為大虞異姓王,難道還有人會為此較真麼?”

朱冕頓時無言以對。

此事說來簡單,倘若朝廷真這麼辦了,才是天大的笑柄。

哪怕朝廷的本意是挑起江湖紛爭,用‘江湖武魁’這個名頭來羞辱武夫,也不會做得如此明顯。

更何況,朝廷甚至還拿出了‘異姓王’這種未有過先例的封賞。

一旦坐上了江湖武魁的位置,從此便是大虞王侯,那同樣也是實打實的好處,麵對如此利誘,很難保證江湖上的五品非人境宗師不會動心。

畢竟

淡泊名利這四個字嘴上說得,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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